所有人的目,都落在裴守勤的上。
可裴守勤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賬冊,語氣平淡無波:“忠遠伯,這賬冊,是你做的吧?”
一句輕飄飄的反問,卻讓沈礪瞬間噎住。
他當然不能承認!
“一派胡言!”沈礪厲聲道。
“此乃我冒著生命危險,從你安在永安王府的探子手中截獲!裴守勤,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
“哦?”裴守勤終于抬起了眼。
“本相何時安過探子?又是哪位探子?忠遠伯可否請他上堂與老夫當面對質?”
“你……”沈礪氣得渾發抖。
“那探子……早已被你的人滅口!”
“呵。”
裴守勤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加之罪,何患無辭?”裴守勤緩緩站起,目掃過堂上戰戰兢兢的大理寺卿,又看向那些各懷心思的同僚,朗聲道,“老夫一生為國,鞠躬盡瘁,到頭來,卻要被這等宵小以一本偽造的賬冊污蔑!天理何在!國法何在!”
丞相聲俱厲,一正氣,得眾人不過氣來。
孫紹冷汗涔涔,眼看雙方各執一詞,誰也拿不出更確鑿的證據,案件瞬間陷了僵局。
這案子,本審不下去!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即發的時刻,堂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唱喏。
“太皇太後駕到——!”
“五皇子殿下駕到——!”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炸得整個大理寺外所有人都懵了。
太皇太後?
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便見一行人簇擁著太皇太後,浩浩地走了進來。
旁,跟著五皇子謝泊辭。
“臣等參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以孫紹為首,滿堂員呼啦啦跪了一地。
太皇太後冷著臉,由宮人扶著,徑直走向主審位。孫紹連滾帶爬地讓開了位置。
“都起來吧。”的聲音蒼老而威嚴,目如刀子般掃過全場,最後落在裴守勤上。
“裴相,你也起來吧。”
這稱呼,已然帶上了幾分疏離與審視。
裴守勤面不改。
“哀家聽聞,大理寺在審理一樁關乎國本的驚天大案,特意過來瞧瞧。”太皇太後坐定後,緩緩開口,視線轉向沈礪。
“忠遠伯,你且將你的說辭,當著哀家的面,再說一遍。”
沈礪見靠山來了,神大振,立刻掙扎著,將剛才那套說辭又添油加醋地重復了一遍,末了,還重重磕頭,聲淚俱下:“懇請太皇太後為大梁做主!為陛下做主啊!切不可讓此等佞,搖我大梁國祚!”
謝泊辭也適時地站出來,對著太皇太後深深一揖,滿臉沉痛:“皇祖母,此事非同小可。裴相乃百之首,亦是皇兄的岳丈,若此事為真,後果不堪設想。若此事為假,更需盡快還裴相一個清白,以安朝臣之心。孫兒以為,當斷不斷,反其,必須立刻查個水落石出!”
他這番話說得公正無私,仿佛全然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
太皇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
等的就是這句話!
“皇帝仁厚,重義,哀家知道。但他到底年輕,容易被蒙蔽。”
太皇太後看向瑟瑟發抖的孫紹,語氣不容置喙:“忠遠伯言之鑿鑿,稱罪證就在丞相府中。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審的?”
猛地一拍扶手,厲聲道,“傳哀家懿旨!即刻查抄……不,是搜查丞相府!哀家倒要親眼看看,裴相的府里,到底藏著什麼乾坤!”
此言一出,滿堂死寂!
這是要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直接打新帝的臉!
懿旨一下,誰敢不從?
就連遠在皇宮的謝奕修,也很快接到了消息。
墨珩一臉焦急:“陛下,太皇太後這分明是……”
“朕知道。”謝奕修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拿起筆,在一道早已擬好的空白圣旨上,緩緩寫下幾個字。
“傳旨。”他將圣旨遞給楚南。
“讓三司的人,帶上金吾衛,恭請太皇太後和五皇子一同前往。告訴他們,務必,仔仔細細地搜,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楚南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
陛下這是……同意了?
半個時辰後,丞相府門前,車馬喧囂。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員,連同幾十名金吾衛,將偌大的丞相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百姓們遠遠地看著,議論紛紛,誰都沒想到。
有朝一日,天子腳下,竟會上演三司會審,搜查相府的驚天大戲。
沈礪被抬在榻上,由下人抬著,跟在太皇太後與五皇子謝泊辭後。
恨不得第一個沖進了丞相府。
他的眼中,是抑不住的興與惡毒。
可整個丞相府,靜得出奇。
下人們各司其職,見到他們這群不速之客,也只是平靜地行禮,然後退到一旁,臉上沒有半分驚惶。
這詭異的平靜,讓謝泊辭心中,升起一不安。
沈礪卻管不了那麼多,他現在只想找到那本詩集,將裴家徹底踩進泥里!
“裴守勤的書房在何?”他厲聲問一個管家。
那管家恭敬地一躬:“回伯爺,相爺的書房,就在前面。”
一行人浩浩地涌書房。
沈礪的目迅速掃過整個房間。
當他看到那面頂天立地的紫檀木博古架時,瞳孔驟然一!
在博古架最顯眼位置,正靜靜地擺放著一個木盒。
“在那里!”沈礪激得聲音都變了調,他出抖的手指,指向那個木盒。
“罪證就在里面!”
所有人的目,瞬間聚焦于那個木盒之上。
一名大理寺的員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木盒,將其打開。
一本略有些泛黃的詩集,赫然躺在其中。
封面上,正是南山集三個古樸的篆字。
“就是它!”沈礪激得幾乎要從榻上跳起來。
“裴守勤老巨猾,定是將信藏于書頁之!”
他看向孫紹,急切道,“孫大人,我有一瓶特制的藥水,只需涂抹在書頁上,任何文都會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