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們，是真。但護自己的兄長，也是真。”裴輕窈的聲音篤定而從容。
“我私下查過，沈秋折待沈玉如這個妹妹極好，幾乎是放在心尖上疼的。我想，這份兄妹之，不會因為沈家的變故而消失。”
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帶上了幾分促狹的戲謔，水盈盈的眸子直勾勾地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謝奕修。
“再者說，不然當初沈大公子也不會那般費心費力，拼了命地撮合陛下與沈小姐的婚事了。畢竟……”故意拉長了聲音，一字一頓地道。
“你們當初是有婚約的。”
話音落下，賀凌雲下意識地去看謝奕修的反應。
只見這位素來喜怒不形于的九五之尊，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抬手用指節抵著，輕咳了一聲，聲音里帶著一被穿心事的狼狽。
“都是些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提它作甚。”
那模樣，活像一只被踩了尾的大貓。
故作鎮定，卻藏不住那一的窘迫。
裴輕窈見狀，心中暗笑，面上卻嗔怪地橫了他一眼，風萬種。
這才將話題拉了回來，對賀凌雲正道，“沈玉如是個聰明人，想必也絕不愿看著自己的兄長就此一蹶不振，頹廢下去。那邊，我去說。只要肯幫忙，這事便了一半。”
謝奕修聽著條理分明的分析，眸漸漸變得幽深。
他的窈窈，早已不是前世那個只知追在他後，連他名字都寫不對的憨了。
有的智慧，的玲瓏心思，足以與他并肩，母儀天下。
他心中微，已然猜到了的全盤計劃，沉聲道，“秋折酷棋道，尤敬當世棋圣忘憂先生。”
“沒錯！”賀凌雲激地接話。
“何止是敬！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他房里掛的不是山水畫，是忘憂先生的棋譜！做夢都想與先生手談一局！”
裴輕窈滿意地打了個響指。
“那我們，便給他創造一個這樣的機會。”笑得像只計謀得逞的小狐貍。
“就說棋圣雲游至京郊，尋同道中人，在落霞山莊辦一場春日棋會，以棋會友。屆時，我們再讓沈玉如去無意中將這個消息給他。我就不信，他還能坐得住？”
賀凌雲聽得雙眼放，連連點頭：“妙啊！這法子實在是妙！只是……”他又犯了難。
“這棋圣忘憂先生，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不定。咱們上哪兒去請這麼一尊大佛來啊？這會兒，他老人家指不定在哪窮鄉僻壤的犄角旮旯里，跟村頭老漢下棋呢。”
裴輕窈聞言，忍俊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謝奕修更是無奈地瞥了自己這個頭腦簡單的兄弟一眼，薄輕啟，低聲笑罵了一句：“蠢。”
“啊？”賀凌雲一臉茫然。
謝奕修抬手了眉心，耐著子解釋道：“皇後的意思是，我們只需放出風聲，將秋折引出來便可。至于到時候，落霞山莊里到底有沒有棋圣，重要嗎？重要的是，他肯出來，肯見我們。”
“……”
賀凌雲愣在原地，才徹底消化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他看著裴輕窈那張巧笑倩兮的臉。
這……這還是那個傳聞中不學無，空有貌的草包人裴輕窈嗎？
這份心計，這份手段，哪里像個草包了？
這分明是七竅玲瓏心啊！
難怪能將謝奕修這塊萬年寒冰給捂化了，讓他從一個殺伐果決的皇子，變如今這般……會撒，會委屈的模樣。
他由衷地贊嘆道，“皇後娘娘深謀遠慮，微臣佩服！看來，您這皇後之位，當真是實至名歸！”
就在這時，書房沉重的殿門竟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
一道火紅的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伴隨著一陣清脆的環佩叮當聲。
“皇兄！窈窈！你們要去哪兒郊游？落霞山莊？聽著就很好玩的樣子！帶我一起去啊！”
寧公主臉上還帶著幾分薄汗，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裴輕窈看著這副冒冒失失的樣子，笑道，“你怎麼來了？”
寧公主卻不答話，出手直直地指向一臉尷尬的賀凌雲，理直氣壯地控訴：“他約我了！”
“咳咳！”賀凌雲被這直白的話嗆得差點背過氣去，一張俊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條地鉆進去，“公主，這種事……就不要說得這麼明白了嘛！”
裴輕窈看著兩人之間那別扭又曖昧的氣氛，忍不住彎起了角，打趣道，“說起來，你們倆的婚事也拖得太久了些。要不要你皇兄下道旨，幫你們一把，早日完婚呀？”
此言一出，寧公主那張明艷的小臉也瞬間飛上了兩抹紅霞，覷了一眼賀凌雲，卻難得地沒有咋咋呼呼。
反倒是賀凌雲，收起了方才的尷尬，神變得異常認真。
他對著謝奕修沉聲道，“如今朝局未穩，先帝仙逝不足三年。此時為公主大辦婚儀，恐會招來朝臣非議，于公主名聲有損。我……想再等等。”
寧公主眼中的微微閃，咬了咬，竟也跟著點了點頭：“皇兄，賀凌雲說得對。國事為重。”
裴輕窈看著這一幕，心中不慨萬千。
那個曾經驕縱任，無法無天的寧，真的長大了。
學會了諒，學會了顧全大局。
“我們寧，真的長大了。”裴輕窈地說道。
誰知，寧公主的穩重，僅僅維持了三秒。
下一句話，便讓整個書房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只聽撇了撇，滿不在乎地抱怨道，“長大有什麼好的？你現在當了皇後，規矩一大堆，我都不能拉著你一起去聞香小倌里聽曲兒了！”
“聞……香……小……倌？”
四個字，像是四道驚雷，在寂靜的夜里轟然炸響。
書房，死一般的寂靜。
最終，還是賀凌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謝奕修一拱手：“那個……陛下，臣理一下家事，先行告退！”
說罷，他一個箭步沖到寧公主面前，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拎住後領，像是拎一只炸了的小貓，不由分說地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