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頭，小攤上的餛飩，格外地香。
糙白底青花瓷碗，圓滾滾的小餛飩飄浮在用豬骨熬的湯里，里面加了芫荽和蔥花，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姜月窈壞了。
拿起勺子，先喝了口湯。
卻不料，湯水太燙，燙得舌尖發麻。
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哈氣，惹得坐在一旁的陸綏偏眸朝看過來。
見這模樣，便倒了杯涼茶遞過去。
姜月窈忙手接過，喝了一口，緩解了舌尖的燙意。
“好燙。”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餛飩。
接著舀了一個放在邊，輕輕地吹了吹，覺差不多了，才將其放進里。
餛飩皮很薄，里面的餡卻很實。
要的是茴香苗鮮的，喜歡吃茴香，喜歡它獨有的清香味。
茴香苗的晴香混合著香，姜月窈滿足地瞇起好看的杏眼。
好香！
好滿足。
陸綏也要了一碗餛飩。
但他沒。
今晚多喝了兩杯香梨春，這會兒胃里有些難。
他將手肘撐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摁著額角，聽到對面發出滿足的喟嘆，他不由得掀開眼皮，朝看過去。
京城中的貴們，不管是家中還是在外面，都喜歡端著架子。
像這種路邊小攤，自然不屑一顧。
更別提像眼前這位這般，毫不顧自己的形象，燙了舌頭便像小狗一樣不停哈氣；覺得好吃，便一臉滿足的瞇著眼睛，像是吃了的小狐貍。
吃得歡，恨不能將臉埋進碗里。
湯不小心濺到邊，見抬手就要去抹。
陸綏忍不住，將帕子丟過去。
“你哪里有半點姑娘的樣子？”
姜月窈拿起他丟過來的帕子，著不小心沾了湯的臉頰。
完又將帕子丟給了陸綏。
陸綏一把接過帕子，丟也不是，收著也不是，一臉忍、嫌棄。
姜月窈吃完自己的這一碗，覺得不飽。
看著陸綏那一碗：“大人不吃嗎？”
“沒胃口。”
“太好了。”姜月窈起，將他的餛飩端過來。
見碗里沒有芫荽也無蔥花，有些嫌棄。
“餛飩湯里若是沒有芫荽蔥花，香味一半，大人你真不會吃。”
說著，朝攤主招招手，聲音甜甜的。
“大叔，給加點芫荽和蔥花。”
“好咧。”
攤主拿了蔥花和芫荽來，他笑瞇瞇地替姜月窈加上：“姑娘可嘗嘗我新熬的辣椒油？”
“好呀。”
紅艷艷的辣椒油滴進餛飩湯里，一子香辣味撲鼻而來。
姜月窈吃了一顆餛飩，直呼：“大叔，你這辣椒油太香了。”
“姑娘若是喜歡，一會兒臨走我送你一罐。”
“好呀，那多謝了。”
吃了兩碗餛飩，臨走還白得一罐辣椒油。
吃飽喝足，姜月窈開心極了。
坐在馬車里，見陸綏一直用手摁著腹部的位置，便趕湊過去。
“大人，你怎麼了？”
“喝了酒，胃不太舒服。”
“胃不舒服？”朝他過手來，“你把手給我。”
陸綏抬眸看：“做什麼？”
“哎呀你給我就是了。”說著，一把將他的左手拽過來。
將他大手攤開，手指準確無誤地掐住手背上某一位。
不輕不重地著，一邊一邊觀察陸綏的臉。
見他臉稍霽：“是不是舒服多了？”
陸綏點頭。
的確一下子就緩解不。
他將子微微后仰靠在枕上，視線落在正專心替他著位的姑娘上。
“你怎麼懂這些？”
“是我娘呀，喜歡喝酒，每次喝了酒，頭疼胃也難。”
“有一次，客棧住進來一個很厲害的大夫，恰好我娘那天胃疼得厲害，他便教了這一招，十分管用。”
提起‘娘’，姜月窈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想娘了。
當初匆忙離開蘇城，最后也沒去看看娘……姜月窈想，可真不是個東西。
再回蘇城也不知是什麼時候？
再過幾日便是娘的祭日，想，到時候多買些紙錢金元寶，再給娘燒個大宅子，娘一開心，或許就原諒了。
陸綏見提到自己母親，緒一下子低落很多。
便緩聲開了口。
“我聽說你母親并非你生母？”
“是呀，我和裴鈺一樣都是孤兒，娘說我是被人拐到蘇城的，那時我才三歲，因為是孩，不好出手，加上我吃的又多，人牙子養不起便將我丟了，是娘撿到我，將我帶回吉祥客棧。”
“待我如親生，從小疼我如珠似寶，可好人不長命，不到三十就死了。”
娘親離世，才十三。
此后三年，姜月窈快速長大，幾乎是一夜之間，就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撐起了吉祥客棧。
十三歲，別家小娘子還在母親懷里撒，已經敢追著那些想要賴賬的客人跑半條街。
這個世道，從來都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沒了娘親庇護，頂著一條命豁出去干，反倒毫發無傷。
可到了最后，卻死在那個掏心掏肺百般護著的未婚夫手里。
姜月窈深吸一口氣，紅了眼眶。
“娘親為所困，最后郁郁而終；而我養了個未婚夫，也差點死在他手里。”
抬手抹了一把淚，看著陸綏，一臉憤憤。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的陸大人：“……”
氣得他抬手敲在腦門上。
板著臉。
“與本大人何干？”
“因為你也是男人。”
“男人有好有壞，世上還是好人居多，你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
姜月窈不服氣地哼了哼。
“反正我這輩子發誓要斷絕，不沾男人半點邊。”握了握小拳頭，“遠離男人，珍生命。”
見鄭重其事的小模樣，陸綏氣樂了。
“你口口聲聲說要遠離男人，腦子里卻整日想當我外室，姜月窈，你還真是口是心非。”
姜月窈驟然靠近他。
一雙杏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問：“那你愿意收了我麼？”
靠得極近。
白的小臉就這樣湊到他眼皮底下。
如海棠花般艷人……
陸綏調轉視線，看向別。
聲音冷淡。
“你想都不要想！”
語氣堅決，猶如千年古剎中常伴佛燈的清冷佛子。
不妄念，不沾。
高高在上，不染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