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視線追隨，明顯不大放心，明怡察覺，離開前，朝他眨了下眼，
那一眼仿若飛羽輕輕往人心上撓上一把。
裴越沒料到這般調皮，愣了下，等他回過神，明怡已然離開。
裴越拿一點法子也沒有，轉回到席位，不覺耳有一泛紅。
皇帝將他們夫婦眉眼司收之眼底，沖裴越道，“裴卿啊，你這媳婦有些意思。”
裴越明顯被人家拿得死死的。
裴越朝他拱手，“子無狀，請陛下寬容。”
皇帝泰然往龍椅上靠著，“哪里，朕看，朕這閣均是妻管嚴哪。”
閣首輔王顯可是出了名的怕媳婦，聽了皇帝這話，王顯捋須干笑不已，然後看了一眼側的裴越，“東亭，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也被人管束住了。”
裴越心想他是夫管嚴才對，不過這種事是不必去解釋的，傳他妻管嚴也不是什麼壞事，“子爛漫天真，素來行事便有些憨，沒個城府，恐讓首輔見笑了。”
王顯聽出裴越言語間的維護之意。
前方青禾已上場，諸人收住話頭，注目比試。
只見穿著冰鞋很從容便至大鼓旁，旋即將鞋一退，徑直跳上了鼓面，雙手起系帶扶住鼓槌，只等令旗一下，那鼓槌仿佛靈蛇似的朝兩側的豎鼓竄去，下蹲腰伏低，手中的靈袖化作鞭子過十二面豎鼓，只聽見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在半空炸響，將所有人心神給攫住。
接著開始提速，靈袖在手中來回穿梭，這一片鼓聲還未落，那邊鼓聲已響起，鼓槌飛出去一次總能在大鼓上劃出一聲響，漸漸的，鼓聲連一片，越來越集，而鼓面上那人，速度提到極致，那兩綢帶快到如千萬縷的線將團團圍住，襯得整個人恍若一團虛影。
這是蓮花門每日必練功課，聽風辯位，出手要快，要準。
十幾年如一日，青禾都是這般訓練過來的，只是比起鼓槌，習練時用的是飛鏢，每一次飛鏢掠出，便能削去一片竹葉，總總將那一片竹林給夷末方罷手。
是以比起大汗出的阿爾納，青禾看起來要嫻且從容許多。
一樣的快，一個看起來像舞鐵錘，一個看起來像耍雜技。
後者的觀賞顯然要更勝一籌。
時辰到，報數，總計——
四百八十五!
“真破了紀錄!”
全場歡呼。
青禾停住，穿上鞋回來，謝茹韻一把上前將摟住，遞上去帕子給拭汗。
明怡重新帶著人回到皇帳。
皇帝再看青禾眼神就不一樣了，“孩子，你練了多久”
青禾拱手答，“從三歲開始練，至今已有十三年。”
“不錯，原來是手藝人。”
青禾心里想，手藝你個頭，可是雙槍蓮花未來的接班人。
然後咧一笑，“陛下，草民的賞賜呢”
皇帝失笑，朝劉珍示意，劉珍便將方才取來的竹笛遞給青禾，“小姑娘，這可是將軍的，陛下一向視若珍寶，你可千萬要珍惜。”
青禾什麼都沒說，將竹笛小心往懷里收好，隨後目迫不及待掃向那三個彩頭。
這下，主帳諸人都被逗樂了。
皇帝無奈，“你挑一樣。”
換做是旁人，這會兒定挑那件黃馬褂，這是無上的尊榮，也間接奉承了皇帝。
青禾卻指了最值錢的那個玉山子。
明怡朝豎了個拇指，侍幫著將之抬去裴家的錦棚，主僕二人歡歡喜喜回去了。
典型的江湖人作派。
應了裴越那句“沒有城府”之說。
侍將場上鼓面給撤出，在最南面擺上了箭靶子，接下來進行冰上箭比試，這些裴家人就沒看了，反倒是一個個簇擁在青禾旁。
謝茹韻笑瞇瞇朝手，“青禾，那竹笛你拿了沒用，不若轉讓給我唄，多銀子，你開個價。”
裴萱也不甘示弱，牽著釗兒送到青禾跟前，“青禾，你瞧這釗兒，可喜歡聽人吹笛了，不若這笛子你便給他，旁的你喜歡什麼，我補償給你。”
裴承玄原坐在長孫家的錦棚里，見青禾贏了彩頭，也火急火燎趕回來，從人堆里冒出來，“青禾，給我，給我，們這些人不安好心，唯有我是真喜歡這笛子。”
青禾左看看右看看都很為難，最後把竹笛抱懷里，“罷了，給你們誰都不好，我自個兒留著吧。”
明怡笑著沒說話。
轉往皇帳去，裴越不知何時起已然離開了，接下來的箭，各家旗鼓相當，皇帝均給了賞，時近午時，司禮監傳膳，皇帝賜了酒佳肴，亦有舞冰嬉助興，席間兩國使臣與大晉員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明怡這邊也在雅間用了膳，將將喝了漱口茶，一打廊道而來，朝稍稍欠，“裴夫人，七公主有請。”
席間均是一靜，大家擔憂地看著明怡。
看來，今日是逃不掉了。
裴萱見狀，立即便要起跟著去，卻溫容一笑，“齊夫人，公主殿下只宣了裴夫人一人。”
裴萱憂心忡忡拉住明怡，眉頭鎖，謝茹韻見狀，拍了拍手背，“放心，我跟著去。”
這回，倒是沒說什麼。
二人跟隨順著廊道進了公主的圍帳，為免行人窺探公主，比試結束後，侍將前面的竹簾也放了下來，再掛一層簾紗，將外頭的視線擋了個干凈。
明怡跟隨謝茹韻踏上臺階，便見七公主倚著正中屏風下的塌歇晌，論年紀，七公主也不小了，今年有二十，旁人這個年紀早該招駙馬，只因七公主這些年就相中了一個裴越，皇帝素來寵，不愿委屈了，也就沒迫著嫁人，如此這般養，面容仍是之狀。
白如一抔雪似的，雪杏眼，實打實的人胚子，舉止投足間將那一氣刻在骨子里。
“來了”聽到腳步聲，七公主懶懶掀了掀眼皮，
明怡拱手一禮，“臣婦明怡請公主殿下安。”
七公主慢慢坐直子，了懷里那只雪貓，漫不經心打量，“上回本宮召你，你何故不見你膽子大得很哪!”一上來就揪住了明怡的辮子。
明怡倒是從容，“回殿下話，臣婦打鄉下來，一輩子沒見過天潢貴胄，當時一聽殿下相召，嚇得都了，怕失儀冒犯了殿下，故而不敢應召。”
“狡辯，我瞧你方才那神氣，連我父皇都不怕，你能怕我”
“那不一樣。”明怡抬眼，出個苦笑來，“畢竟，陛下不惦記著我夫君!”
一句話把七公主氣了個倒仰，將雪貓往旁邊一擱，站起來，語氣不善，“我看你不僅不怕我，還敢挑釁我。”
“殿下誤會了，臣婦不敢，只是今日得見，方知殿下有天人之貌，天人之姿，臣婦景仰更多，談不上怕。”
七公主：“……”
指著跟謝茹韻道，“你覺不覺著像只貓，先撓我一爪子，又與我撒”
謝茹韻捂輕笑，忙過來安七公主，“殿下，可見您與明怡有緣。”
祖宗誒，面前這位是你嫡親表姐，等你曉得了，有後悔的一日。
七公主不恁道，“我跟一鄉下有緣謝茹韻，你腦子進水了吧!”
謝茹韻又攙著坐下，“是是是，是我錯了，”又故與明怡作臉，“明怡，快些來給殿下斟杯茶，給殿下賠罪。”
明怡果然上前來斟茶。
七公主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逡巡，氣道，“掂量本宮沒瞧出你們倆的把戲來，想哄著本宮放過不是沒門，李明怡，你今日就坐在本宮旁，我看那裴越救不救你!”
謝茹韻頓時頭疼，裴越這些年一直躲著七公主，甚至為此，宮宴是能推則推，可七公主為一睹人風采，是無所不用其極，最過火的一次，喬裝小使躲去了裴越的值房，可把人嚇了一跳，後來都察院史聯名控告七公主無狀，皇帝這才下旨，不許七公主進前朝，準裴越不應七公主之召。
這些行徑直到裴越大婚，方收斂。
收斂歸收斂，心里大抵是不痛快的，過去奈何不了裴越，現如今有明怡這現的靶子，七公主豈能白白放過
明怡倒是不慌不忙，坐在圍爐旁喝茶。
謝茹韻實在擔心待會不好收場，悄悄朝明怡使眼，勸要不就跟七公主攤牌，明怡給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繼續嗑瓜子。
不多時，冰上擊鞠比試開始，先是大晉與北燕的將士們比了一場，雙方打了個平手，到了北齊這邊，出場的便是北齊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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