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被一句話逗笑了，“還別說，你眉眼英氣，是像書……們肅州城那戲館里的書生，全是姿高挑的俊俏姑娘扮的呢。”
明怡接話，“我在潭州，便被不東家看上，要綁著我去唱戲文。”
沈燕覺得明怡很有趣，“我與你投緣，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等回頭我去串……
謝茹韻生怕沈燕禍害完李藺昭又禍害李藺儀，斥道，“食不言寢不語，這里是皇陵，還請沈姑娘守禮知節。”
沈燕哼哼兩聲，悻悻閉了。
膳後，謝茹韻為免沈燕再生事，暗示長孫陵二人帶著沈燕先上山，梁鶴與踟躕不前，被謝茹韻瞪了一眼，也乖乖跟上。
待長孫陵和沈燕影消失不見，明怡和謝茹韻方邁步，前方梁鶴與一步三回頭，明怡瞧見調侃道，“我看他還服你管教的。”
謝茹韻輕哼一聲不以為意，“男人嘛，沒得到那是朝思暮想，一旦得手，又不知珍惜，眼下他越好，我便擔心他是否能從一而終，心里頭顧慮就越多，還不如尋個門當戶對的，了婚慢慢經營地好，至沒有期也不會失，就如你跟裴越這般。”
明怡在男一途上也不甚有經驗，不好勸，“你說的也是一番道理。”
越往上去，山路越崎嶇，這一帶山甚是宏偉氣魄，麻麻的樹林遮天蔽日，走在林蔭下，只覺松風陣陣寒涼刺骨，謝茹韻了上的披風，問，“對了，你跟裴越打算怎麼辦，你就真這麼在裴家待著”
明怡聞言駐足，前方山嵐如障，窸窸窣窣的日芒灑下，照不這半山腰的霧氣，信手撥開面前的橫枝，回道，“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你可千萬別對他心，你所行之事與他背道而馳，裴家幾百年的家族規訓不會因你而改變，裴越更是裴家家史上最年輕的家主，堪稱天縱之才，沒有手腕，心腸不夠，可做不來裴家家主，你是聰明人，回頭別作繭自縛。”
明怡沒放在心上，“你過于杞人憂天了，眼下裴越待我好，只因我是他上族譜的妻，是丈夫責任罷了，至于我，你更不用擔心，孰輕孰重，我心底有數。”
謝茹韻看出明怡是干脆利落之人，在事上當不會拖泥帶水。
“不過，你借裴越之手，推蕭鎮下水，這一招不可謂不漂亮，藺儀，你下一步該如何”
明怡負手往前，沒回這話，反是問道，“巢正群何時回京”
謝茹韻道，“聽我爹爹說，他這段時日來往京城和肅州，幫著肅州賑災，估著還要些日子。”
明怡頷首，“嗯，等他回京再說。”
謝茹韻又問，“對了，儀儀，都察院最近在查銀環被盜一案，你手腳干凈吧，可別查到你頭上來”
明怡笑著往前方山路上的長孫陵抬了抬頜，“不查到他，就查不到我頭上。”
謝茹韻著長孫陵笑，“他呀，那你放心，大長公主那頭不會準許任何人寶貝金孫，裴越敢查，陛下還不敢呢。”
爬過一段陡峭的山路，明怡總算把氣吁吁的謝茹韻給攙到目的地，李藺昭的墓坐落在皇陵之東一小山丘，往東，山凹里是一茂的林子，往西則是帝陵底下的神道，陵墓并不算大，收拾干凈，地上清一的青石板磚，花壇里栽種了些長青的綠植，陵園正中矗立一塊石碑，上書‘上柱國一品驃騎將軍李藺昭之墓’，墓碑往後便是一石砌的圓形陵堆，將雜草和封土在其下，左右草木葳蕤，松濤赫赫，景致十分清幽。
二人邁上臺階，便聽得沈燕在墓前哭哭啼啼，
“藺昭哥哥，你這一去，再無人教我打馬球，再無人陪我喝酒，你可知，我家後院酒壇子都堆山了……”
明怡聽了一陣頭疼，都不敢去看謝茹韻的臉。
果然，謝茹韻已是氣得跺腳，轉退下臺階，繞去右側園圃旁大哭，“儀儀，你聽見沒，他果如你說，與人家不清不楚!”
“是是……明怡腦門發炸，忙追過來，扶住胳膊，“我就說嘛，他就是個混賬，從此之後，你與他分道揚鑣，一刀兩斷!”
謝茹韻眼淚橫陳，不解氣道，“我早與他一刀兩斷了!”撲在明怡懷里，委屈地低泣，“從你給我退婚書，我便與他再無瓜葛……”
“就是，”明怡抱住細細寬，“不及梁公子對你之萬一。”
梁鶴與追過來，正巧聽見這話，快地與明怡作了一揖，“夫人，沖著這話，往後在下便為你馬前卒，有事，您盡管吩咐。”
長孫陵抱臂跟來，一腳踹他屁，將他踹老遠，“得到你孝敬我表舅母”
梁鶴與被他揣了個趔趄，差點一臉栽花圃里，臉上還笑嘻嘻的，“陵哥兒，你輕點。”
他脾就是這麼好，與誰都結不來仇。
明怡好生佩服，與謝茹韻道，“別說，這子配你。”謝茹韻脾烈，可不得梁鶴與這子來包容。
謝茹韻被他倆這一鬧，反而破涕為笑。
重新回到墓前，那廂沈燕已訴說完，梁鶴與提了一壺酒打算往前，被長孫陵一攔，“你就算了吧，酒留下，話就別說了。”
梁鶴與甩開他，認認真真上前訴說了一番衷腸，大致意思是他想娶謝茹韻，兄弟全，若全，往後每年酒管夠，長孫陵覺得丟臉，退開幾步。
這時沈燕指著遠山間一片殿宇，
“那是何地”
明怡和長孫陵一同過去，只見三里開外某個山陵，約可見幾棟琉璃宮殿，從布局看來規格不低。
長孫陵認得，“那是章明太子的陵園。”
“章明太子是誰我朝不是沒立太子麼”沈燕常年居住肅州，沒聽說過章明太子的名號，
長孫陵只能將個中緣故解釋給沈燕聽。
他們二人這廂說話，那邊到謝茹韻上香，明怡見狀過來幫忙。
早有僕人送上來幾個食盒，謝茹韻一一拿出擺上，共有七八樣下酒小食，一壺烈酒橫灑碑前，明怡聞得是一壇西風烈，心都在滴，“來來來，我幫你。”
“一邊去。”謝茹韻現如今也曉得脾，怕喝。
謝茹韻灑完一壇酒，雙手合十，旁的話沒說，就一句，小聲低語，
“藺昭，藺儀只京，恐陷兇險之局，你可一定要保佑平平安安。”
………
半個時辰過去，眾人均上過香，謝茹韻還舍不得走，拉住明怡，“咱倆在這里陪陪他，等太落山再走。”
明怡也沒拒絕，“我先去出趟恭，再來接你”
謝茹韻頷首。
沈燕也不肯離去，初來乍到，對著帝陵甚是有興趣，打算四逛逛，最後們倆與梁鶴與一同留下來，明怡將長孫陵至一旁樹蔭下，低聲囑咐，“你在這看著，我去去就來。”
長孫陵不放心道，“你去哪”
“別問。”明怡拍拍他的肩，打一旁小道往下去，待消失在眾人視線後，忽然往上折，影如鬼魅般掠上樹梢，往上方章明太子陵寢急掠而去，不消片刻便至三里之外，章明太子的陵園極大，前有殿闕樓，後有角樓，每日均有人在此戍衛，香火不絕，明怡避開前方殿宇樓闕，徑直從後方林子里撲進陵園西北面，記得當年第一次跟爹爹回京，曾在這里種過一片梅。
其實明怡不知他喜歡什麼，大抵喜歡什麼，他該也是如此。
梅園里矗立一座無字碑，因章明太子出生便死了，後人無法訴說其功績，是以皇帝做主立下此碑。
明怡來到無字碑下。
凜冬的梅枝已有了新意，一簇簇綠油油的梅葉堆在枝頭，約還有些雪渣不曾化卻，底下現出幾分的新來，那該是花骨朵了，明怡未曾細瞧，坐于碑前的石階，將方才長孫陵給的那壺酒擱在碑前。
日頭往西偏，寒風寂寂無聲，明怡怔怔盯著墓碑，眼底翻涌出難以撼的堅毅，
“兄長，我回來了，我不是一個人回，我帶著三萬肅州軍的英……來。”
第45章 你怎麼就不能乖一點……
天邊霞雲翻滾， 凜寒突至，時辰不早，得下山了。
明怡略坐片刻， 沿山嶺返回至李藺昭陵寢上方，沿著一條松間小路下來， 忽然聽見陵前傳來細細悶悶的泣聲， 只當是謝茹韻，快步往前，這才瞧見那青石板磚的寬坪侍奉幾位， 目循著哭聲移過去，一雪白鬥篷的七公主倚靠著圓形石墓在哭泣。
額心抵著糙的石紋，淚水簌簌撲落， 幾斷線的珠子， 整個人伏低， 如一只折翼的白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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