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怡嘆了一聲，來到謝茹韻側，低聲問， “何時來的”
謝茹韻瞥一眼，回道， “你剛走就來了， 對了， 你在底下沒撞見公主”
明怡隨意往西坡指了指， “走岔了，繞了一會兒路方下去……”
謝茹韻也沒多想，過了一會兒，見七公主遲遲不肯起，謝茹韻上前勸道，
“殿下，天快黑了，咱們得下山，藺昭隨灑，當不愿看著你為他傷。”
七公主又哭了一陣，方緩過來，扶著石墻緩緩起，了發腫的眼圈沖謝茹韻一笑，“我也就在這里能放肆哭一哭，讓你見笑了。”
謝茹韻知道這些年，七公主游走于帝後之間，勉力修復他們夫妻關系，還要應付朝中對李家和七皇子的攻訐，十分不易，“殿下上擔子著實重，不過一切都會好的。”
“再說，還有我，還……謝茹韻差點將藺儀的名諱口而出，又生生忍住，“還有如巢大人這等忠貞志士，我們會把殿下救出來，給李家沉冤。”
七公主想起蕭鎮落馬，恒王如同失了一臂，已是看到了希，重振信心道，“是，會好起來的，明年我來兄長墳前祭拜時，能有底氣告訴他，他的肅州軍是清白的。”
七公主稍稍整理儀容，隨謝茹韻從碑後邁出，一眼看到明怡，大抵是謝茹韻事先與通了氣，并不意外，甚至還沖明怡一笑，
“謝謝你來祭奠我兄長。”
裴家夫人的份實在不宜出現在這里，明怡笑了笑沒說話。
七公主往前下了臺階，瞧見沈燕扶著白玉石欄四張，那一火紅的衫實在是刺眼，不快道，“沈姑娘，哪個祭拜故人穿得一紅”
沈燕聞聲回眸，很理所當然地回，“殿下，藺昭哥哥曾夸我穿紅衫好看，我便穿來給他瞧，我想他當不愿看著我們為他自怨自艾，我雖傾心于他，卻也不曾為他停下腳步，藺昭說過，人生在世，當活得肆意痛快，他走了，咱們的日子還要過下去，且要過得好。”
說完，罕見無人駁，便是謝茹韻也不再為這點事爭風吃醋，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我倒是不如你了解藺昭。”
風更冽了，夕徹底沉下。
長孫陵看了明怡一眼，催促道，“天快黑了，下山吧。”
一路無言至底下殿，七公主要進殿給祖宗們磕頭，其余人在外頭候著。
廣坪在山谷最低，四下無遮，兩邊的風涌進來，在廣坪形一個漩渦，大家伙凍得有些發抖，侍又趕忙給們手爐重新添了銀屑炭，殿這邊素來是不備晚膳的，爬了一日山有些，梁鶴與跑去馬車，將清晨備的糕點取過來，小心用一個圓形手盤拖住遞給謝茹韻，
“謝二，墊個肚子。”
本就沒帶多，路上吃了些，眼下只剩兩塊八角糕，全在托盤里，謝茹韻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接了過來，先遞給明怡一塊，剩下一塊給沈燕，沈燕眼尖早發現只兩塊糕點，若吃了，謝茹韻就沒了，背著手搖頭，“我方才在山上吃了些干糧，我不。”
謝茹韻道，“你吃你就吃，哪這麼多廢話。”
這脾氣。
沈燕沒法子，撿起那塊糕點塞里，看了謝茹韻一眼沒說話。
梁鶴與見謝茹韻將糕點讓出去了，急忙忙又往馬車趕，試圖去尋些吃的來。
明怡被他樣子逗樂，“梁侯這兒子可一點都不像他。”
頃，梁鶴與還真又尋了點東西來，樂道，“謝二，我從長孫陵馬車里尋來一盒糯米糕，來，大家吃吧。”
長孫陵自個兒都不知，“我馬車里還有吃的”
“定是你母親塞的。”
謝茹韻照舊先挑最完整的幾塊給明怡，其余的再給旁人分。
“要不要留兩塊給公主。”
“算了，估著沒心思吃，再說了，從不吃旁人的糕點。”
長孫陵填了兩塊裹腹，想著這一整日氛圍都極好，是時候替梁鶴與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便有意無意與謝茹韻道，“謝二，你看梁鶴與這小子今日表現如何若是看的過眼，就給他一個機會唄。”
梁鶴與還怪不好意思，塞了滿口糯米糕，紅著臉鼓著腮囊背過去。
謝茹韻慢條斯理捧著塊糕點咬，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天漸暗，山谷里起了一層霧靄，梁鶴與的影在這一片霧靄里顯得有些單薄，高瘦的量，俊秀的容貌，與喜歡的鐵骨錚錚的漢子大相徑庭，“練練子骨吧，就這樣，我擔心我倆出門，還得我護著他。”
一句話把梁鶴與給噎住，忙咽下滿口糕點，迫不及待給自己辯解，“謝二，你別瞧不起我，我可是將門出。”
長孫陵早笑開了，“行了行了，打明日起，你卯時便來我府上，你給我蹲馬步，端茶倒水，肩捶背，我就勉為其難收你做個徒弟。”
說完朝明怡扔個眼神，言下之意“徒兒替您老人家收了個徒孫”。
明怡掃了一眼梁鶴與那骨，搖搖頭，“不太像習武的料。”
不是很滿意這個徒孫。
梁鶴與不干了，“……從三歲起就蹲過馬步。”
長孫陵問，“然後呢”
“然後蹲了不到兩息，我便哭，我一哭，我娘便來護，順帶將爹罵一頓，我爹遇著我娘就沒轍。”
謝茹韻給明怡解釋道，“梁侯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疼妻兒，滿京城都羨慕梁夫人。”
長孫陵上前拍了拍兄弟的肩，“你爹是教不好你的，跟著我，保管你胎換骨。”
他爹當年若不把他扔去肅州，他大約不會比梁鶴與好。
至他在肅州歷練兩年回來，養一強壯筋骨，現如今能在衛軍中任職，還能幫到師父。
梁鶴與看著謝茹韻，咬咬牙，“一言為定。”
不多時，七公主由宮人簇擁出殿，大家伙一起登車，趕回京城。
七公主的宮車寬大，里面備了炭盆，幾位姑娘均在的車廂烤火，七公主對沈燕并不陌生，過去曾有人傳話至京城，說那肅州知府相中表兄為婿，可惜父皇不答應，總覺得沈燕配表兄還差了些。
但姑娘其實是個熱烈的子，七公主并不反，而是問起李藺昭在肅州的過往。
“表兄在肅州這般歡迎”
“可不是，那一年除夕，肅州軍的將士在城門較武，他蒙眼箭，聽聲辨位，百步穿楊，後來的擂臺賽，更是嘆為觀止，他一雪，一壺酒，單手執一方竹竿挑落肅州軍十八大將，全程眷圍觀，看得是熱沸騰，只要他回城，肅州城便是萬人空巷，均在城的道給他扔花擲帕，靠著那張臉，都蠱的肅州城的商戶免錢給軍營供糧呢。”
七公主嘆道，“表兄那功夫實在是沒的說，當年盤樓的那招千江月影，滿城宦拍案絕，茹韻，你便是那一場喜歡上他的吧”
“是。”
謝茹韻出滿臉的悵惘，“可惜，那赫赫功夫，已絕響。”
角落里，明怡攏著鬥篷靠在車壁補眠，從頭至尾未一言。
行到半路，前方衛軍忽然停下，侍衛長驅馬至車簾邊，稟道，
“殿下，前方遇到裴大人的馬車，說是來接夫人。”
原來裴越下衙後聽聞明怡還未回城，吩咐侍衛趕車來接，半路便撞見公主儀仗。
明怡一瞬便睜開了眼。
七公主聽到裴越的名諱，怔了好一會兒，偏眸問明怡，“他待你好嗎”
明怡如實道，“好，”見七公主神低落，笑問，“怎麼，殿下還未放下”
七公主垂眸百無聊賴撥弄手腕的鐲子，自嘲道，“哪有那麼容……概他哪日心里有了你，我才能徹底放下。”
謝茹韻立即道，“大半夜來接人，可見是將明怡擱在心里呢。”
也盼著七公主放下執念。
七公主哼笑一聲，“你不了解他，他就算娶一塊石頭，也會待好，那是他做丈夫的責任，他就是這麼個古板的人。”
明怡與謝茹韻相視一眼，竟無言以對。
明怡笑著起，“那本石頭就告辭了。”
七公主啞然一笑，不知該說什麼，等明怡出車，問謝茹韻，“我方才是不是傷心了。”
謝茹韻道，“一顆石頭而已，哪有心。”
七公主：“……”
沈燕聽了一會兒，眼珠子轉悠一圈，“所以，嫁的是裴大人”
七公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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