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嬤嬤驚慌伏低在地，
“是是是，家主教訓得是，都是奴婢的錯，未能掌握分寸，灶上送來多，一腦就給夫人上了桌，是奴婢失職。”
裴越線抿沒有說話，臉依舊很難看。
床榻上的明怡見狀，輕輕牽了牽他角，“家主，不怨嬤嬤，是我自個兒貪，往後我克制些便是，時辰不早，家主快些上榻安歇。”
聞到他上有皂角香，該是洗漱過了。
裴越無奈嘆了一聲，一只手出簾帳，擺了擺示意嬤嬤退去，付嬤嬤忙上前將那盞燈給挪至外頭，退出室。
床塌間靜下來，裴越褪鞋上榻，剛躺進去，明怡迫不及待擁了過來，摟住他腰靠在他懷里。
方才他在廊下駐足了一些功夫，不知有沒有懷疑上，離開時，囑咐青禾模仿的聲音，分飾兩人，盼著瞞過去。
今夜差點被他逮到，往後每一日均在刀尖上滾，保不準哪一日便被他抓個現行，屆時他未必會留，而也沒臉再待下去，眼下能多抱一會兒是一會兒。
裴越猝不及防接住，想著還是這般孩子氣，可偏鉆過來時，那冷杉香直竄鼻尖。
不怨明怡，今夜消耗太過，回來臉極是難看，青禾不得已又給喂了一顆藥，剛服下沒多久，可不香氣正濃。
裴越臉倏的一變，手臂僵在那里，連著呼吸都給屏住了。
心頭空空的，好似盤旋著一片枯葉，遲遲落不下地。
很想問一句今夜是否出門，卻又生生忍住。
若真是，打草驚蛇。
若不是，豈不傷了夫妻誼。
不會，不會是。
那人手極為霸烈，一招一式已至登峰造極之地，怡怡一個弱子怎麼可能與他扯上干系，是他過于敏了，況且對方舉手抬足就是個男人，一種香而已，市面上定有賣的，指不定許多人都有。
指腹緩慢覆上眉梢，慢慢往下至移瓣，輕輕一，是那麼飽滿水潤，隨後掠過耳珠至肩骨，扶住腋背，約約能到那抹，他從不是狎昵之人，可今日那掌腹指尖卻忍不住在那細韌的腰與窈窕的曲線流連，好一再確認面前這是個曼妙的姑娘，心里才能踏實一些。
明怡被他得耳泛熱，在他懷里抬起眼，輕聲問，“家主，你想要”
今夜可應付不了一場事了。
這麼問只是試探。
裴越哪有這等心思，何況生了病，且也這麼晚了，他從不是隨心所之人，相反克制矜持始終是他的底。
他了腦袋，喚了一聲“傻瓜”，“你把我當什麼了”
卻還是低眸吻上的，淺嘗輒止便松開，將人摟在懷里，的，耐心捋著背脊，溫道，“睡吧。”
鬧了這麼一宿，他也累了，明日一早還有朝議，不敢耽誤。
裴越與明怡有一項相通之，心里足夠強大，極因外擾眠，無論發生什麼事，飯要吃，覺也要睡好。
翌日清晨，他照常卯時起，前去文昭殿參政，皇帝曉得今日裴家有家宴，旁的折子都予其余閣老，早早將他放歸，巳時初刻，裴越便回了府，路上他褪下服，換上一件雲山藍的寬袍，將那張臉襯得清潤如白壁，了幾分迫人的氣勢。
馬車未趕去正門，而是在西角門前停下，裴越彎腰下車，
守在侍衛房的幾位首領聞訊都給迎了出來，
“家……均拱手施禮。
今日大宴，合族老均聚在祠堂邊上的夏春堂，候著家主過去開宴，他卻往這侍衛房來了，實在是蹊蹺。
那麼高高大大的人，立在廊廡口，滿錦緞被綿長的冬浸，恍若從畫里走出來，只是神與平日好似有些不同，仿佛千年不化的冰山終于出現一裂。
這個發覺令大家心頭一悸，齊齊注目他，等待他的吩咐。
可裴越什麼都沒說，極為難得進門檻，進了侍衛院，庭院四四方方，正對的北面有一排屋子，是平日侍衛所住，南面是倒座房，用來當值，西面是圍墻，東面有一片照壁，越過照壁便是府上一些幕僚居住及辦公的地兒。
北屋西側有一條夾道往後，里頭是車馬房，平日府上主子們的馬車均停放在此。
裴越極往這邊來，環顧一周便收回視線，問側的游七，
“你平日與青禾可有過接”
游七立即答，“說過幾回話，姑娘子散漫，不喜後宅規矩，平日常在門房溜達，說是比起後宅的眷，更喜與咱們這些侍衛打道，與大家伙說些江湖上的見聞……”
“與過手不曾”
游七不知裴越為何突然問這些，愣了下，“不曾，您的意思是，需要屬下試試的功夫”
裴越確實有這個意思，可一想起這麼做，相當于不信任明怡，這與他一貫的行事作風相左，又陷了猶豫，理智告訴他可以試一試，但和責任上不準許，背後算計妻子算什麼男人，那可是他的枕邊人。
他這一生從未有過這般舉棋不定之時，兀自苦笑一聲，最後擺手道，“罷了。”
不再多言。
下了臺階，往東面那塊照壁走去，繞過照壁來到隔壁院落，這里也侯了不門客，均立在廊廡下朝他行大禮，以為他有事吩咐，不料裴越也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在意，沿著甬道往後面這一間院子來。
這也是一個四合院，院子比前頭的門客院還小上許多，堂前擺滿了竹盤，里面晾曬各式各樣的藥材，今日是難得的晴日，老太醫吩咐幾位藥將藥架給搬出來。
院子里堆滿了曬藥的木架，一時還沒了落腳之地。
老太醫正坐在藥柜前紀錄醫案，倏忽間門前線一暗，一抬眸發現是裴越，大吃一驚，“家主，您怎麼過來了。”
老太醫連忙起繞出柜臺，朝他長長一揖。
印象里，裴越也就將他請到府上那一日，來過藥堂，其余時候從不往這邊來，莫不是遭了病，特意來看診
可細瞧來，他面是有些疲憊，卻不見明顯病癥，老太醫又不準底細，只得將人迎著落座。
裴越沒往里去，徑直在柜臺邊一張長凳坐下，“老太醫來府上也有兩年了，越不曾來探，不知您住著可還適應”
“好得很!”老太醫捋著須大笑。
他原在太醫院供職，到了年紀被放了出來，府上好些口人要養，怎麼辦，總得謀生，是裴越聽聞他擅長治婦人病，裴府眷多，便將人客氣請了過來，給的月銀也高，份也極敬重，老太醫便留了下來。
“家主治家嚴謹，府上太太們待我都寬和，吃穿用度皆不用擔心，再沒這般好。”
裴越雙手搭在膝上，笑容溫和，“您喜歡便好，”
又客氣幾句方表明來意，“我來是有一樁事想請教您。”
老太醫曉得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忙往前傾幾分，說道，“您吩咐。”
裴越問道，“敢問老太醫，冷杉香，常見嗎”
“冷杉”
“是。”
“它不是香，是一種藥。”
裴越心下一，神凝重了幾分，“什麼意思”
老太醫神從容解釋道，“我這麼說吧，冷杉，是一種極為耐寒的樹木，生長在高山極寒之地，取其松果里頭的，碾，可藥，亦可熬。”
裴越問，“有何功效”
老太醫笑道，“功效可就多了，其一它有護心之奇效，與麝香，牛黃，桂之類制一顆保心丸，上了年紀的人每日吃上一粒，可延年益壽。”
裴越想起昨夜那名刺客，看似是一名老人，難不他真看走眼了，對方確實是地地道道的老人家
“還有呢”
“還有活化瘀之效，若是心脈損，治藥丸服用，可通六竅，這種方子在軍中和江湖上比較常見，若是有人了傷可服用此藥。”
裴越聽了，越發雲里霧里，明怡著實打江湖來，難不了傷在服用冷杉藥丸
不可能哪，看起來白白凈凈，活蹦跳的，沒什麼大礙，怎麼可能傷
“還有別的嗎”裴越不無希冀地問。
“還有一種，便是將這冷杉的松果熬摻人參丸里，子食用，有容延年之功效。”
這話大悅裴越之耳，他神明顯緩和下來，“這種做法常見嗎”
老太醫道，“常見，老夫過去在皇宮，也常給娘娘們制。”
這麼一說，裴越便放心了。
既然常見，意味著昨夜聞到的香氣不一定出自明怡，很有可能是那刺客過傷服用冷杉丸做護心之用，至于明怡，大抵是沖著容養年功效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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