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52% / 39/75

第 39 章

過零點, 鐘樓附近的喧囂重新歸于平靜,大家都散了。

林遇青和梁樹生坐在路邊的長椅,安靜。

中間隔了一人寬的空兒,過了會兒, 梁樹生直了直背, 剛準備坐過去, 就被林遇青側頭橫掃過去一眼。

瞪。

梁樹生不了。

然後看著林遇青笑:“打算對我冷暴力啊?”

“……”

林遇青拿黑屏手機當鏡子,角都被他咬破,一小塊深紅

“有你這樣的嗎?”林遇青忍不住道。

他還理所當然:“那我不是沒經驗嘛。”

“……”

林遇青被這話激道, 憤然回頭:“你沒經驗你還……”

說不下去了。

恥。

梁樹生看著,忍不住笑,挑眉:“還什麽?”

舌頭啊, 混蛋!

說不出口, 只能瞪他。

梁樹生甘之如飴了那記眼刀, 不僅甘之如飴,甚至還想多挨幾刀, 直到林遇青轉回去才笑:“行——”

他慢條斯理整理襟, 將領口一抖,作帥氣利落。

而後重新靠回去。

說:“那我多練習練習,以後就有經驗了。”

“……”

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遇青幹脆起:“走了。”

空無一人的街道,梁樹生跟在後走,只剩下他磁沉清冽的笑聲,看起來心好極。

-

水庭。

明明已經走過無數回這條路, 可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林遇青心髒直打鼓, 撲通撲通跳個沒完。

好在梁樹生沒再有其他過分親昵的舉

進屋,他側頭問:“?”

“不。”林遇青換了鞋, 停頓片刻,又問,“你要煮東西吃嗎?”

“你的話。”

“那我就一下吧。”

梁樹生輕笑。

他拿起桌上的遙控打開空調,一邊外套扔沙發上,一邊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吃什麽?”

“都可以。”

其實冰箱裏也沒什麽東西。

檢查一圈,他笑一聲:“估計還得老那樣兒了。”

“煮面?”

“嗯,正好過生日,長壽面。”

林遇青便站在一邊,看梁樹生站在廚臺前,背對,袖子捋起至手肘,青筋微顯,帶著恰到好的力量,往鍋裏倒水。

沒忍住走上前,因為害不敢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只是將下擱在他肩膀,看著他手裏作。

“面點兒就行。”

梁樹生:“不是說‘一下’?”

“我不,我只是想看你給我煮東西。”林遇青輕聲。

他笑:“你就這點出息?”

“這可是大出息。”

“那你這出息可以再大點兒。”

“比如呢?”

“自己琢磨。”

梁樹生去拿鹽罐,林遇青今天異常的黏人,像條小尾跟在他後:“琢磨不出來,你給個方向。”

“比如你可以放心把自己給我。”他說這話時很淡,真像是隨口說的。

林遇青一頓。

面很快就煮了,梁樹生從櫥櫃拿出兩個碗,將面倒進去,而後回,後背靠在廚臺沿,手圈住林遇青將人重新摟近。

“青,我可以考上你想考的大學,可以陪你一起離開南錫,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

他說著,低下頭額頭,低聲,“所以你大可以把我放進你的未來,我答應過你,只要你在,我永遠是你的常青樹。”

林遇青在他懷裏,睫

“梁樹生,沒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聲音悶著。

他說:“現在我在了。”

從小到大的經歷,其實林遇青不是特別容易相信別人,總是習慣將生活中所有困難與麻煩都放在自己肩頭。

反正沒有人會替去解決那些。

但現在梁樹生對說,他在。

也願意,試著去相信他。

兩人并肩坐在餐桌前。

梁樹生吃得比快,時間不早了,他便先起去廚房清理。

陳景白的電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

自從上回他回上海後兩人就沒再聯系過。

他那頭音樂聲嘈雜,想也知道又鬼混在什麽地方,林遇青問:“幹嘛?”

“特地來跟我妹說聲生日快樂,17歲了,妹妹。”

林遇青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生日:“你怎麽知道?”

“寶貝妹妹的生日當哥的能忘記?”他又開始沒正形。

“17年了還是頭回聽你說生日快樂。”

“真年年記得。”陳景白笑:“可就是有個小畜生把哥拉黑這麽多年,電話都打不通。”

林遇青一噎,最後說:“謝謝。”

“就這樣?”

“……”

林遇青實在不擅長家人間的寒暄詞,想了半天又補上一句:“你喝點酒。”

“行。”陳景白笑,“還是那句話,有事找哥。”

“嗯。”

梁樹生收拾好廚房,關燈,出來聽到林遇青打電話聲音,隨口問一句:“誰?”

林遇青正準備掛電話,可慢了一秒,梁樹生的聲音還是被陳景白抓到,立馬一聲暴呵:“林遇青!你他媽給我等會兒!”

這聲音大得梁樹生也聽到,反應過來是誰。

林遇青:“……”

陳景白:“你給我看看現在已經幾點了!”

“……一點半。”

“一點三十四分,你這個點待男生家?”

林遇青有點不耐煩了:“哎呀,我都跟你說多遍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又想說你沒和那畜生在一起?!你們沒在一起就敢大半夜住一起了,你那便宜後爹要是不會教,你哥來教你!”

不作聲,陳景白又暴呵道:“說話!”

“……”

換作之前,還能理直氣壯,可回想方才的親舉止,這氣便又洩了。

不作聲,陳景白暴呵道:“說話!”

“……”

要不還是把他拉黑吧?

正無奈心虛著,忽然梁樹生手去拿手機。

林遇青立馬攥,氣聲兒問:你想幹嘛。

梁樹生正常音調道:“我跟他說,你去睡覺。”

林遇青簡直瞳孔地震。

你跟他說?你跟他說什麽?!

這事兒你說得清嗎!

也不知道陳景白這瘋子會不會腦袋一熱告訴親爹和繼父,還得扯出多事來。

但這話陳景白也聽到了,嚷道:“你把手機給他!你別護著那畜生,看我怎麽罵死他!”

林遇青:“……”

梁樹生開始掰手指,將手機從掌心“挖”出來。

接著,著林遇青肩膀將拎起,推著直接朝著主臥方向推:“洗澡,睡覺,什麽都別想。”

陳景白這會兒都從酒吧裏頭出來了,正豎著耳朵聽,捕捉到某些關鍵字眼:“洗澡?!洗什麽澡?!”

梁樹生沒理。

他輕輕了把林遇青發頂,溫聲:“我說過,什麽都可以給我,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帶你去過生日。”

-

電話裏陳景白喊個沒完,梁樹生沒理,還順手將餐桌上剩下一個面碗放進水池中,又走到臺,點上一支煙,吸一口,緩緩吐出煙霧,這才拿起手機。

還沒掛呢。

“喂。”梁樹生出聲。

“喂你媽個蛋!”陳景白怒了,“我妹呢!”

梁樹生懶懶笑了聲:“睡了。”

“畜生!”那頭窸窸窣窣聲音響起,嘈雜的背景音淡去些,“老子他媽現在就去南錫揍你!”

“一個人。”

“廢話!揍你還用得著兩個人?!”

梁樹生拉開臺窗戶,讓煙霧散出去,手搭在窗沿,背彎著,吹著風:“我是說,一個人睡的。”

陳景白沒說話。

梁樹生:“我明白我們現在是什麽階段,我也明白想通過高考離開這裏,我不是的絆腳石,也不會是的累贅。”

他又了口煙,嗓音懶怠,但又格外堅定,“我是的靠山。”

陳景白沉默了許久,而後不滿地低斥了句:“你算什麽東西,我妹用得著你當靠山?”

梁樹生笑了笑:“比你算是個東西。”

“你……!”

“陳景白。”

梁樹生他名字,也及時掐住他即將口而出的髒話,“你和我說林遇青過去的樣子時我真的很陌生,那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你知道現在是怎樣的嗎?”

“……什麽樣兒?”

梁樹生垂下眼,回想這些日子裏的林遇青。

給自己設了一條很低很低的底線,在底線之上的事都可以不去追究,只要不及那條線,誰都可以罵,誰都可以欺負,怎樣都可以。”

就像傅珂用幾張莫須有的照片造謠,學校吧裏鋪天蓋地都是辱罵的聲音。

就像明明報了警,都和傅珂一起去了派出所,可最後還是因為傅川江一系列作不得已咽下這口氣,再沒提過。

就像運被人惡意絆倒,腫得老高,也沒想過真要追究什麽。

“但不是個懦弱的人,更不是老好人,原則的事依舊敢站出來直面,從來不是怕事的格。”

“只是這麽多年來都是一個人,那些無關要的事哪怕再委屈,也實在沒力去分神,因為沒有人站在後,堅定的,無條件的。”

只有一個人。”

有時候,梁樹生會覺得林遇青就像一個勇敢的小戰士,扛著槍,站在岌岌可危的獨木橋前,孤一人面對前方的千軍萬馬。

有這樣的魄力和孤勇。

就像說的那句話——我偏要在我的破爛人生中,搖旗吶喊、沖鋒陷陣、扶搖登頂。

陳景白沉默了。

“因為在過去最需要你們的時候,沒有人出現,所以把自己了千軍萬馬。”

和我說過,現在的沒法分神,必須努力學習,我聽的,所以高考前我們不會有逾矩的舉,我尊重。”

說到這,梁樹生又想起方才,輕了下

“但我是的靠山,我會。”

梁樹生聲音很低,在寂靜的深夜顯得寂寥又堅定:“我會拼盡我所能,保護好。”

-

翌日。

林遇青醒來時已經快中午。

看到鬧鐘上面赫然出現的“11:28”十足嚇了跳,沒想到自己會醒那麽晚。

昨晚一開始都沒睡好,胡思想許久。

恥又懊悔,懊悔又心

林遇青迅速洗漱完,正準備拉開門出去,又忽然收回手。

等一下!

臉應該洗幹淨了吧?

又重新退回浴室,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整整頭發,理理服,又使勁兒拍了拍臉,好讓那晨起的水腫迅速褪下去。

林遇青其實是個而自知且自信的,不常照鏡子,也不怎麽刻意在意形象。

這還是頭一次。

確定這張臉沒什麽出錯的地方,林遇青才推門出去。

客廳沒人,客臥門開著,裏面也沒人。

梁樹生沒在家。

餐桌上放了張字條,牛的手機在上面。

字條上寫著:我出去一趟,早餐在烤箱。

林遇青拿起手機,虞葵早上給發了生日快樂,再打開通話記錄,昨天晚上梁樹生和陳景白打了個將近20分鐘的電話。

……倆男的聊什麽呢。

烤箱裏是一半三明治。

沒那麽熱了,估計梁樹生早就熱好出門了。

林遇青喝了口牛,咬一口三明治。

吃到一半時門口響起聲音,梁樹生推門進來,看了眼手裏的三明治,笑了下:“剛起?”

“嗯。”

林遇青看著他走進屋,也看到他手裏提著的蛋糕。

“你去買蛋糕了?”

“嗯,不是生日麽。”

那個蛋糕特別漂亮。

樹的形狀,底下是用蛋糕胚和棕咖薄脆片做的樹幹,上面是綠油做的茂盛綠葉,嵌著草莓,草莓上撒了糖霜,像下雪。

這就是常青樹。

在雪天也依舊茂盛蔥郁的常青樹。

林遇青嚨發:“你是不是很早就出門,等了很久?”

“不久,之前就訂好了。”

梁樹生將蛋糕取出來,拉了窗簾,上17字樣的兩蠟燭,點火。

他臉龐被暖的火照亮,瞳孔顯得格外明亮,看著林遇青笑:“青,許個願。”

林遇青已經很久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日。

上手合十,閉上眼。

極為虔誠的許願——

神啊。

你一定要保佑他此生平坦順利,前途無量。

他是我的神。

所以,也請你當他的神,庇護他吧。

-

許完願,林遇青緩緩睜開眼,吹蠟燭。

熄滅,忽然看到此刻梁樹生手心拿著的長條形的藍絨盒,上頭是個品牌logo。

一愣,眨眼。

梁樹生:“給。”

“這是什麽?”

“生日禮。”

絨盒裏是一條金細手鏈,致小巧,中間有兩個正反相對的“L”型設計,表面嵌著鑽石,在燈下折出耀眼的芒。

林遇青:“這個……很貴吧?”

“還行,勉強配得上你。”他笑了笑,“等以後給你買更好的。”

因為你值得最好的。

也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

梁樹生將手鏈拿下來,低著頭,額前黑發垂著,認真給林遇青戴上。

白皙,手腕更是纖細,這樣致細巧的手鏈正適合

“喜歡麽?”

“嗯。”林遇青輕輕轉手腕,鑽石便隨著角度變換折出別樣的芒,看著梁樹生,認真道,“謝謝你。”

梁樹生笑了笑。

林遇青又問:“這個圖案有什麽意義嗎?”

“兩個L,我倆的姓氏。”

梁。

林。

這條手鏈承載著他們倆。

林遇青抿了抿:“我會一直戴著的。”

“不用,又不是以後不給你買了。”梁樹生勾,而後將蠟燭取下,給切了塊蛋糕。

……

生日是兩人一塊兒過的,一起看了電影,喝了下午茶,晚飯則去了的糖水鋪,陪聊了會兒閑天,便又一道回水庭。

周末作業還沒過,晚上則窩在一塊兒寫作業。

林遇青習慣先寫其他科目,最後啃最頭疼的數學。

而梁樹生則率先花不到半小時寫完一份數學試卷,再慢慢補從前落下的知識點。

這張數學試卷對林遇青而言難度偏大,時不時就要借梁樹生的卷子,偏偏他運算步驟跳得快,就是看都得理好久的思路才能弄通。

到最後一道軸小題,林遇青看著他卷子上幹幹淨淨三條輔助線,運算過程簡化三行,直接寫下個答案,林遇青終于是被打擊個徹底。

這人腦子到底怎麽長的?

托著下,頹敗地倒下去。

快磕到桌面時被梁樹生掌心托住,他笑了下:“怎麽了?”

“不公平。”

林遇青就這麽著他手掌趴在桌面,有氣無力,“我那麽努力地學數學,還是連你的解題步驟都看不懂。”

梁樹生另一只手撐著臉,側頭垂眸看

客廳暖黃的落地燈燈化了他過分淩厲的廓。

“親一下我就教你。”

“……”

林遇青默不作聲,往外扯了扯卷子,重新趴回去,只是這回後腦勺對著他。

梁樹生又笑一聲,丟了筆,靠在椅背上懶聲:“怎麽提子就不理人?”

“……”

林遇青簡直莫名其妙,回頭,因他表述而震驚得狹長眼眸都瞪圓了:“什麽、什麽提子!”

“青,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他忽然這麽問了一句。

林遇青停頓。

什麽關系?

其實和梁樹生的關系一直模糊不清。

一開始是得到他的保護而有意靠近,然後是荒誕的游戲,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梁樹生卻又重新退回去,認真告訴,我追你吧。

再後來,他們約定高考後就在一起,卻又被那個吻打節奏。

到這,林遇青也發覺自己確實是有些耍流氓了。

他們的這段關系,似乎一直都是拿著決定權。

林遇青別開眼,停頓片刻後開口:“我們能不能還是,高考後再去考慮這段關系。”

“可以。”他答應得很快。

林遇青看向他。

梁樹生笑了下,慢悠悠糾正:“但不是考慮這段關系,是確定這段關系。”

微怔,而後笑起來:“嗯。”

梁樹生去洗了些水果回來,又耐心地教林遇青那道軸題怎麽做。

明明那麽難的題,在梁樹生的講述中卻仿佛撥雲見日,運算都格外順暢輕松。

林遇青難得發現數學的樂趣,寫下最後的答案,還“哇”一聲。

梁樹生輕笑:“有趣?”

“能算出來才有趣呢。”

“那要是我能讓你以後都算出來呢?”

這話問得怪,又含著些微妙戲謔的笑意,像是不懷好意,林遇青看著他沒說話。

他才又慢吞吞補上後一句:“如果我能讓你期末考數學考第一……”

“第一?”

“第二。”他糾正得快,實在狂得要命,再怎麽學也超不過他的滿分。

“……”

“如果我能讓你期末考數學考前二名,能再親你嗎?”

“……”

他問得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平心靜氣,簡直恬不知恥。

林遇青臉皮沒他那麽堅不可摧,瞬間就紅,也不回答問題,抱著卷子起,面無表地往主臥走,“砰”一聲摔門。

要多絕就有多絕

只留下梁樹生坐在原位,半晌,實在沒忍住,低頭輕笑出聲,肩膀抖個不停。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