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周一, 早自習下課,虞葵坐在林遇青前座,直勾勾地盯著林遇青看,再看看旁邊正在寫這次月考卷的梁樹生。
世界末日那晚, 虞葵也站在鐘樓下跟林遇青通電話, 自然知道兩人在零點發生都事兒。
“嘖嘖。”搖著頭, 悠悠道,“可以啊——”
林遇青:“……”
虞葵手捧著臉:“這麽激烈的啊——”
林遇青:“……”
梁樹生擡眼看了虞葵一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寫下一個答案,輕笑了聲。
林遇青不了:“你倆差不多了啊。”
虞葵拍拍梁樹生桌子:“生哥, 便宜你了。”
他笑得自得:“是, 便宜我了。”
“青兒, 你快跟我說說,什麽覺啊?”虞葵一臉聽故事的樣子。
林遇青臉上水分都要蒸騰幹了, 哪有當著梁樹生的面描述什麽覺的, 丟死人了。
好在老徐解救了。
梁樹生參加奧數競賽那兩天正好月考,他沒能參考。
今天績剛出來,虞葵數學倒數前三,老徐一見那樣兒就火:“虞葵!就看你跟班級第一和數學第一講話,怎麽績就不知道朝人家靠靠?”
虞葵立馬遛回座位。
林遇青總算松了口氣。
老徐走上講臺,讓大家將這次的月考數學卷拿出來。
梁樹生沒聽課, 繼續寫月考理綜卷,下課前正好寫完, 林遇青拿自己的卷子跟他校對,發現大部分題目兩人答案都是一樣的。
而兩人答案不同的那幾題則是因為梁樹生空著沒寫, 即便選擇題都沒寫。
林遇青問:“你怎麽沒做這題?”
“不會。”梁樹生說,“這知識點我還沒學。”
不會的就不寫答案,連蒙都不蒙。
也就是說,凡是做了的題都是他確定會的,而更可怕的是,這些題他全做對了。
不管難易,只要是他看過的知識點他都吃了,而且能融會貫通到一起。
照這樣下去,等梁樹生將所有知識點都吃,他理綜三門績一定名列前茅,加上他的語數英,期末考還真有可能是他拿第一。
林遇青給他估了個分,這回理綜他能考248分。
梁樹生拿到第一名,只是時間問題。
而林遇青看著這個分數,仿佛也被賦予無限力量,足以支撐繼續往未來走。
-
世界末日那天鐘樓下的吻似乎都為了一場夢,一個明確彼此心意後牽手并肩往前走的夢。
後面的日子兩人幾乎都把時間都放到了學習上,
天氣一天天變冷,距離期末周也就越來越近。
作業一份接著一份,試卷更是一摞接著一摞。
即便是林遇青的做題速度也得寫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才能寫完。
不僅如此,梁樹生還每天會給一套數學題——平常布置的數學作業對他而言太簡單,他經常是不寫的,只偶爾挖幾道軸難題,然後摘出來讓林遇青寫。
等全部寫完,梁樹生便再給一份自己寫的解析,每道軸題都會給出三種以上解法。
是啃這份解析就得花一個多小時,這些日子林遇青熬得眼下都青了一圈。
而在南錫市下第三場雪的那一天,終于迎來了期末考。
一中的考場是按上回月考排名安排的。
梁樹生因為華數杯競賽沒參加,所以被安排在最後一考場,而林遇青則一如既往第一考場。
最後一門英語考完。
寒假正式開始。
考得怎麽樣先不管,重點是——放寒假啦!
見連老徐也不住歡騰的教室。
直到老徐用力一敲桌,怒斥道:“今天你們不安靜下來,我看誰能放寒假!”
這才顯威,衆人紛紛回座位,安靜下來。
老徐掃視一圈,開始代寒假的注意事項。
梁樹生的考場太遠,是後來才回來的。
林遇青側頭,靠過去,手擋著在他耳邊輕聲問:“考得怎麽樣?”
“等著看奇跡。”梁樹生回得特猖狂。
林遇青忍不住笑起來:“真的假的啊,生哥。”
他挑眉:“不信?”
“信。”
因為他是梁樹生。
好像只要他開口保證的事,不管多難都會如願做到。
老徐終于講完,隨著一聲“放學”一群人歡呼雀躍鳥散。
虞葵一家準備今年旅行過年,媽媽已經在班級外等了,一解放便匆匆跟林遇青道了聲“再見”,趕飛機去了。
林遇青和梁樹生一塊兒離開學校。
校門口早就被車堵得水洩不通,梁樹生便沒讓司機過來接,免得又流言四起。
兩人往空曠些的鄰街走,一路人不止,地上積了層薄薄的雪,雪地靴踩進去沙沙響。
在鄰街打車,去一家烤店吃晚飯,說好了這回林遇青請客。
吃完後,林遇青去結賬,而梁樹生接到程嘉遙的電話,一接通便嚷嚷著喊“江湖救急!”
林遇青站在收銀臺前,側頭。
梁樹生撥了顆薄荷糖丟口中,一邊懶洋洋回:“說人話。”
“你剛是不是說你在西江路那烤店吃飯?”
“嗯。”
程嘉遙忍不住吐槽:“我說阿生,你懂不懂姑娘的心,請姑娘吃飯那不得高級餐廳,鮮花蠟燭鋼琴曲都整上?”
“這回是姑娘請我吃飯。”梁樹生還得瑟地回。
程嘉遙更無語了。
說出去都得人笑話,堂堂梁家爺談竟然還讓生請客!
第二句吐槽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梁樹生打斷:“沒事掛了。”
“別別別!有事!”程嘉遙說,“你看眼,那家燒烤店對面是不是有家楓曜酒店。”
梁樹生往外看一眼:“嗯。”
“我沒記錯的話,楓曜是你家的酒店吧?”
“嗯,怎麽了?”
“那我就沒找錯人!”程嘉遙嚎道,“我說你們家酒店怎麽查這麽嚴,我這有個未年小姑娘——”
話未落,林遇青氣聲問了句“誰啊”,梁樹生答“程嘉遙”。
程嘉遙停頓了下,察覺他那隨意態度,不滿道:“跟你說正事呢!真的急!”
“你能有什麽正事?”梁樹生嗤笑一聲,“有多急?”
“送套!”
他這聲喊得極響,林遇青都清清楚楚聽見。
剛看向梁樹生,而梁樹生也因這骨的話去看有沒有聽清,視線就這麽撞上,林遇青飛快地眨了眨眼,迅速別過臉。
梁樹生抿,擡手有些不自在地了下鼻子,幹脆掛斷。
付過錢,梁樹生:“走了?”
低著頭:“……嗯。”
程嘉遙電話接著又打過來。
梁樹生掛斷。
再打。
再掛斷。
到第三回,他才不耐煩地接通。
程嘉遙先發制人出聲:“別掛別掛!剛跟你開玩笑呢!”
“給你十秒鐘。”
“就是你們家酒店查得也忒嚴,我這兒小姑娘沒滿18,前臺說要跟家長聯系後才能登記住,你過來幫我和前臺說一聲?”
梁樹生:“我可以替你報個警。”
程嘉遙“嘖”聲:“我說你能不能想點健康的!行了,我就跟你直說吧,小姑娘不是別人,就是江稚爾,我二叔家裏那個。”
梁樹生這才停了準備再次掛斷的作。
關于程嘉遙二叔——程京蔚的各種傳言也是五花八門。
其中最有爭議的便是這個被他養在邊的小姑娘,有人說他是從前過江家長輩恩惠,養育江稚爾是為了報恩,還有人說程京蔚是個不婚不育主義,江稚爾就是他親自挑的接班人。
只是在這樣的圈子裏,總有些對兩人關系沒下限的猜測議論。
有回傳到程京蔚耳朵裏,直接將嚼舌兩人的生意徹底攪黃,算是殺儆猴,再後來便沒人敢說話了。
梁樹生跟那江稚爾倒沒,但的確得給程京蔚面子。
“行,我過來。”
外頭又開始下雪了,風也大,梁樹生讓林遇青在店等他一會兒,自己去了對面的楓曜酒店。
程嘉遙就等在大堂,遠遠瞧見梁樹生出來,便同大堂經理說:“看見沒,你們家太子爺都能來作證,我們真是純純好人。”
大堂經理已經迎上前,為梁樹生拉開門:“小爺您打個電話就好,怎麽還親自跑一趟。”
梁樹生簡單朝人頷首示意,走到程嘉遙面前,又看了眼後頭貴妃椅上正襟危坐著的江稚爾,小姑娘低著頭,眼角緋紅,眼睫還潤。
梁樹生擡下:“什麽況?”
“我也不清楚。”程嘉遙聳聳肩。
“要是聯系江家人不方便,那就聯系你二叔,有個年人知就能登記。”
“就是這才難呢。”程嘉遙攏著湊到他耳邊,低聲,“估計就是跟我二叔鬧脾氣了,不肯讓我二叔知道呢。”
梁樹生看著那格外青稚的小姑娘,又回想程京蔚那早已超圈中同齡人的和功,愈發難以想象這兩人能鬧什麽脾氣到這地步。
“你放心,我肯定不讓你難做,也就這小丫頭片子以為這樣就算離家出走能讓我二叔找不到人,連南錫都沒出,他要真想找,也就一通電話五分鐘的事兒。”
這的確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梁樹生便只讓程嘉遙安排好江稚爾的安全問題,自己替簽署了知書。
-
另一邊。
林遇青在烤店坐了會兒,等位的客人越來越多,便拉上校服領出去等。
剛出門,便看到一輛黑賓利在馬路對面停下。
車牌很眼,和平時負責梁樹生出行的那輛只差一位數字,車型也是同一款。
林遇青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輛也是梁家的車,平時負責梁淨慈的出行。
接著,便看到一個男人從酒店走出來,旁邊隨從打著把黑直骨傘,傘檐得下,看不清傘下的臉,只從那微微跛腳的走路姿態中出,這就是梁淨慈。
他沒作停留,很快就上車。
但車并未開走,大概又過了兩分鐘,,沈初棠也快步從酒店出來。
林遇青愣住。
想起上次聽虞葵說的那些八卦,那回只覺得奇怪疑,但并未相信,可現在……
幾乎是下意識的,在沈初棠拉開車門之際,打開手機相機,抓拍下一張照片。
將照片放大,車窗看不見裏面,但拍到了牌照和後頭的酒店,以及準備上車的沈初棠,似乎一切都已在不言中。
而就在林遇青準備將照片發給虞葵時,一輛車忽然停在面前。
作一頓,擡眼。
便見梁淨慈推開後座車門,下車,他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卻作強不容抗拒地走手機。
林遇青後背無端發寒。
梁淨慈在看到那張照片時也依舊維持笑意,撥弄了很長時間,確保將那張照片徹底消痕。
刪除完,他看向林遇青,笑問:“阿生沒跟你一起?”
林遇青故意道:“他去楓曜找朋友了,你們方才沒見?”
梁淨慈面不變,還佯裝詫異模樣:“是麽,可能我們走的通道不一樣吧。”
林遇青不想同他多說,在眼裏,梁淨慈和傅川江是一丘之貉,甚至比傅川江更無恥更混蛋。
劈手去奪回手機,卻正好瞥見車燈照下梁淨慈手腕側的痕。
——是疤。
像是,割腕後留下的疤。
重疊著,幾乎可以想見這一曾反反複複皮開綻過。
林遇青心髒忽的重重一跳,拿回手機後很快移開視線。
耳邊響起梁淨慈很輕的笑聲,而後他擡手,毫不避諱地將指腹輕過哪幾道疤痕。
“阿生跟你說過我的是怎麽斷的嗎?”他忽然問。
“說過。”
其實很想說這一切都是你活該,但此刻看到他手腕的疤,不知怎麽就開不了口了。
梁淨慈笑一聲:“難怪你一直對我那麽大的敵意。”
林遇青沉默。
“其實以前我們倆關系好的,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怎樣固執執拗的人,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他認定是我害了裴義,就一定是我害了裴義,盡管我從來沒有真想害他死,那是一個我解釋不清的死局。”
梁淨慈的聲音很輕、很沉,抑又沉悶,讓聽者也跟著沉下去,仿佛深陷的沼澤。
“他恨我,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但他本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麽過來的。”
梁淨慈手指在手腕的疤痕上蹭著,越來越重,直到鮮紅一片,“我遭了多異樣的眼,忍了多嘲笑,只有我自己知道。”
林遇青皺眉。
“只有刀片舐進時的痛才能讓我明白怎樣繼續好好活下去。
忽然覺得有些冷。
大概是看出來林遇青并不想跟他說話,梁淨慈笑著聳了下肩:“我聽傅總提過,聽說你想要讓阿生保護你,其實……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話音剛落,林遇青手腕被旁力拽過。
一道雪松木氣味湧鼻間。
梁樹生扣住手腕,將拽到後。
他目狠戾鋒利,上前一步,拽住梁淨慈領,暴地強迫他擡起頭。
他背彎著,死死盯住他眼睛,一字一頓問:“梁淨慈,你信不信我真弄死你。”
梁淨慈脖子被收窄的領牢牢掐住,臉越來越紅,微張,想咳又咳不出來,氣息越來越短促。
明明更年長,明明掌握更多權勢地位,可這一刻卻在對比下顯得格外弱小,也天然占據所謂弱勢群的優勢,周遭都用異樣的目看向梁樹生。
林遇青反應過來不對勁,上前握住梁樹生手腕。
“梁樹生。”
他不。
林遇青喊:“松手!”
梁樹生回頭,看向,眉間松了下,仿佛驟然從什麽困境掙,終于松手。
“沒事吧?”梁樹生問。
林遇青搖頭。
之前有裴義。
現在是林遇青。
梁淨慈的再次出現,還是在林遇青邊,梁樹生不可能不多心害怕。
而此刻的梁淨慈手箍著脖子大聲咳嗽,躬著,臉更紅,唾不控地滴落在地。
周圍很多人都朝這邊打量,竊竊私語。
接著車門打開,司機快步從車上下來,扶起梁淨慈。
梁淨慈又咳嗽幾聲,拿出手帕拭角,擡眼再看向梁樹生時依舊沒有慍,只有失與無奈。
“阿生……”
林遇青又在這一聲中看到了過去傅川江的影子。
傅川江也是這樣,壞事做盡,卻又永遠擺出這副模樣,他反倒了那個最困擾最委屈的好繼父。
出手,牢牢抓住梁樹生垂在邊的手。
他手心很涼。
在林遇青握住的那個瞬間,手指幾乎是痙攣般的了下,而後低眸看向。
林遇青看著他眼睛,溫聲道:“我們走吧。”
-
冬日天暗得快。
到家時萬家燈火亮起,在冬日裏顯得溫馨至極。
梁樹生就站在客廳外的大臺上,了厚重的校服外套,只剩一件寬大的、滿是年氣的厚版白衛,裏叼了支已經燃到一半的煙,背對著。
半晌,他回過頭,問:“梁淨慈和你說什麽了。”
林遇青一頓:“沒說什麽。”
梁樹生看著。
林遇青又想起他手腕上那一道道的疤
以及他說的那句,聽說你想要阿生保護你,但其實這并不是一個好選擇。
“你知道他在自|殘嗎?”
梁樹生擡眼,皺眉。
很顯然,他也不知道。
林遇青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確實沒跟我說什麽,他說的那些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我只是覺得,梁淨慈的狀態很不對,沉、沉郁,他左手手腕上都是疤。”
其實只是看梁淨慈的外表,并不會覺得異樣。
但跟他說話時就會明顯覺得不對勁。
梁樹生結了下:“青。”眼角神經微,緩著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當時下手太重太狠,不該那樣。”
林遇青一愣。
“當然不是。”
哪怕梁樹生當時確實太沖太莽撞,糟踐了自己的前途未來。
或許所有人在理智當下都會說他不該那樣、不能那樣,如果林遇青當時就在他邊,也一定會拼盡全力攔住他。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錯了。
這件事中,他更是一個害者,他是承托著死去裴義意志的害者。
知道那件事的人都認為是梁樹生害得梁淨慈廢了一條。
但他最好的朋友失去了生命。
那個、朝氣、善良、單純的裴義失去了生命。
這個世界上總不是事事公平、人人平等。
如果梁樹生沒有那麽做,最後的結局大概率就是,裴義死得悄無聲息、憋屈無奈,而梁淨慈風滿面、春風萬裏。
可憑什麽呢?
沒有這樣的道理。
“阿生。”林遇青靠近,擡手過他的臉,“或許有人會說你下手太重太狠,但我是明白你的,我不會那麽想。”
輕聲,“我知道你坦莽撞,也傲氣輕狂,這才是你真正吸引我的東西。”
梁樹生擡眼,目沉沉地看著。
“我喜歡的梁樹生,他有這世上最的脊梁骨,也有這世上的心,他從不囿于厘毫得失,也從不後悔自己的每一步。”
“因為他的人生那麽廣袤無垠,坦又明亮。”
“可以橫沖直撞,也可以所向披靡。”
梁樹生聽著林遇青說這些話。
的嗓音沉靜,如古書中娓娓到來的聲音。
這一刻他只覺得,心裏那生長了多年的刺終于被平了。
從前這刺劃傷自己,也劃傷他人,但這一刻,他放下了。
沒什麽好委屈,沒什麽好不甘。
上帝已經將這世上最好最好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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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這天,他們去糖水鋪和一起吃了糖水鋪。
晚飯後,三人溜達著出門,這一片舊街區附近有一條護城河,每年過年時最熱鬧,也最有節日氣氛,大紅燈籠高掛,河上有送願小船,還有好多人在放孔明燈。
大家紛紛在孔明燈上寫下自己的新年願。
梁樹生也去買了三盞孔明燈,先問想許什麽願。
“還能有什麽願,不就是希你們倆能健健康康的。”說。
不會寫字,由林遇青幫寫下。
寫到一半,又補充:“再加個阿花,它陪我最久,它也得健健康康。”
「——2013年,希梁樹生、林遇青、阿花都能健康平安。」
寫完這句,林遇青停頓了下,又添了一句話。
——也祝裴義來世快樂。
燈被點亮。
林遇青讓自己抓著一角,放飛孔明燈。
心間震著,耳邊是風,心裏是火。
獵獵火焰燃燒出要將天空都燒出一個的氣勢。
看著天際絢爛的煙火,在自己的孔明燈的卡片上寫下——2013,我要踏浪而奔。
一筆一劃認真寫下。
放飛。
越來越高。
空中一簇簇火相輝映,承載著地上人最虔誠的心願。
“你寫了什麽?”林遇青問。
梁樹生剛將自己的孔明燈也放起,拖腔拉調道:“希我的青能再親我一下。”
懷疑自己聽錯,林遇青問:“什麽?”
他挑眉,在人海中靠近耳朵,嗓音沉沉,含著撥笑意,又壞又輕狂:“希,我的青,能再親我一下。”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很輕,咬字纏綿,尾音都能拉。
弄得人耳朵發麻。
林遇青臉一下紅,可還是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這麽有儀式的新年放燈,你就寫個那麽沒正形的願?
梁樹生看著表笑起來:“這是我最坦誠的心願。”
“……”
放完孔明燈,三人一塊兒著人堆往外走。
走在前頭。
林遇青忽然拽住梁樹生袖,他腳步一頓,回頭垂眸,還沒說什麽,林遇青在他臉頰上飛快地了下。
小姑娘睫著,臉紅著,濃又有澤的長發披散,在他耳邊輕著聲:“新年快樂,梁樹生,希你的心願都能實現。”
梁樹生一顆心髒簡直被磨得得不像樣。
過了許久,梁樹生看著笑得很溫,輕聲:“其實我還寫了一個願。”
“是什麽?”
“我想和林遇青有一個結果。”
林遇青一愣。
這十幾年來,被丟棄,被欺負,被磋磨,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心願。
梁樹生說:“你也替我實現吧。”
這一刻,林遇青仿佛被什麽格外沉重而深刻的東西擊中。
破開層層皮,一直刺心髒,沉澱于此,駐紮于此。
只待日日夜夜春風吹拂,終有一天會長參天大樹。
林遇青握他的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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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林遇青拉住梁樹生的袖子中,下意識說出的那句,一切都會好的。
或許很多人都覺得,“一切都會好的”是最最蒼白無力的安。
但那句話是當下那個絕無助的小林遇青唯一能支撐自己的燈塔。
所幸,一切真的都會好的。
期末績公布——
第一名,梁樹生,704分。
第二名,林遇青,692分。
正月初三,華數杯奧數績公布。
梁樹生拿到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