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上)
其實梁樹生倒淡定的。
他垂眸看了眼主持人話筒上的LOGO, 便明白這是來找林遇青采訪的。
也沒表現出驚慌失措來,片刻地怔愣後,他便側讓主持人和攝像先進客廳,請人稍等會兒, 他去林遇青出來。
主持人直到走進客廳坐下, 都還沒從一開始的震驚中離出來。
梁樹生一邊往臥室方向走, 一邊留意方才一路丟在地上的服都已經收起來了。
林遇青本就累得不行,這會兒早已經昏昏睡。
眼皮睜不開,撐著最後一力問:“誰按門鈴?”
梁樹生走到邊, 輕吻著的,試圖緩著些告訴:“你需要出去一趟,有個采訪。”
林遇青被吻得迷糊, 無意識地發出唔唔細聲, 然後終于反應過來了他的話:“采訪?”
“主持人在外面等著。”
林遇青瞌睡散了一半, 睜開眼:“啊?”
難怪剛才典禮結束時就覺得了些什麽,往年都有後臺采訪環節。
林遇青立馬起, 下床時一栽回去, 又被梁樹生扶起,手在後腰上了:“小心些。”
林遇青想說到底是自己不小心還是他太過火。
但這會兒沒工夫了,不想讓主持人在外頭等太久,林遇青在睡外套了件襯衫,扣上扣子,看著就是白襯衫底下穿了條緞面, 倒也能見人。
剛準備出去,被梁樹生拉住。
“怎麽了?”
梁樹生指了指口的位置。
鎖骨下有一塊吻痕, 他平常會注意不留痕跡,但今晚沒克制住。
“遮一下, 是直播。”
林遇青緩緩擡起眼,不敢置信地重複:“什麽?”
“直播。”
“……”
本以為只是錄播,到時跟主辦方打聲招呼問題也不大。
“那你……”這回林遇青瞌睡全醒了,心髒咚咚跳,語無倫次,“那你,剛才去開門……都被播出去了嗎?”
“嗯。”
梁樹生看著表,好笑道,“你這金屋藏沒能藏住。”
“……”
林遇青絕地看向門外,已經可以想象此刻網絡上已經掀起多大轟了。
其實倒也沒想刻意瞞自己,只是不習慣公開私,也擔心會給梁樹生的工作和生活造困擾,所以一直以來都提防著被拍。
而在舞臺致辭時提到梁樹生後,對他們到底有沒有在一起議論紛紛。
林遇青覺得這樣也無妨,反正遲早會被發現的,先放出一部分猜測來,免得到時引起太大轟。
結果現在就以最矚目最炸裂的方式公開了。
算了……
又扣上一顆襯衫紐扣,放下頭發,撥到前,擋住口的吻痕。
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
對著鏡頭,面帶微笑、心如死灰地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林遇青。”
梁樹生則站在攝像機後,倚牆站。
他倒輕松,還帶著散漫的笑意。
林遇青假裝自己看不到彈幕。
【素出鏡!臥室藏男人!之前都發生了什麽我可以付費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常青樹真的是真的!!!】
【直播間人也太多了,卡得不行了】
【啊啊啊啊媽媽我這回真的真的磕到真的了!!!】
【有沒有人注意林遇青手腕上也有個常青樹紋啊!】
【!!!!!梁律師上也有,所以真的是刺青,啊我死了!】
……
洗過澡,覆蓋刺青的遮瑕也被洗掉了。
林遇青面不改地捂住手腕。
下一秒,看到彈幕更加瘋狂地刷“蓋彌彰!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常青樹也是真的!”
“……”
主持人也實在被嚇得不輕,勉強按照提前準備的采訪稿提了問題,林遇青倒是回答得不錯,算是拉回了正規。
接下來,是請回答網友問題環節。
由網友彈幕發問題,林遇青翻牌進行回答。
林遇青看著這一串串“梁律師在哪!”“求求了讓梁樹生出鏡!”“我能付費聽聽半小時前在做什麽嗎?”“嗚嗚嗚是不是已經在一起啦?”的問題,實在不知道該翻牌哪一個。
再擡眼一看梁樹生。
他壞得要命,抱著手臂倚牆站,隨便套了件酒店的白睡袍,慵懶散漫,幸災樂禍的樣子。
“……”
行。
你行。
都到了這節骨眼兒,倒也不是不能公開讓梁樹生也出鏡。
只是他這幅渾模樣要是真了鏡,不知道得多人想非非,自帶氣,都怕直播間會被封了。
“……”
後面這采訪到底是怎麽結束的林遇青都迷迷糊糊。
好在後來主持人也回過勁兒來了,跳過這一環節,問了林遇青幾個電影相關和下步工作打算的問題便結束。
送走主持人和攝像,關上門,林遇青長長松了口氣。
回頭,看到倚牆靠著的梁樹生。
林遇青打他一拳:“你還笑!”
他摟腰,親了親角,笑著:“嚇到了?”
“剛開始有點兒……”林遇青了耳朵,“就是覺得不怎麽真實。”
“不真實什麽?”
“就這樣突然公開了。”
“幹嘛。”他低笑,一邊親一邊啞嗓氣聲問:“嫌我拿不出手?”
林遇青看他穿著睡袍這不值錢的樣兒,笑著故意道:“你現在這樣是不太行。”
他嘖一聲,掐腰。
林遇青得子一彈,徹底進了他懷裏,這才抱著他說:“我怕會影響你生活,也怕會耽誤你工作。”
他挑眉:“不影響也不耽誤,驕傲的。”
林遇青擡眼。
他晃晃手機:“剛才開始短信電話沒停過,估計都是想托我拿你簽名的。”
林遇青笑起來:“真的假的。”
“青。”
他忽然認認真真名字,“朋友是林遇青是我這輩子最牛的事兒。”
林遇青一愣。
抱他腰,擡起頭,下抵在他口:“男朋友是梁樹生也是我這輩子最牛的事兒。”
-
這一夜對常青樹CP而言注定是無眠夜。
以出名的常青樹突然接連發糖,林遇青致辭謝中的梁樹生,以及直播裏出現在房中的梁樹生。
那些過往沉重的積澱,以及過分優越相配的值,簡直是……不磕不是人。
超話一夜漲破百萬。
一群人開始重新從頭兩人這段時間的行程,試圖找到任何蛛馬跡。
只不過娛樂圈中明爭暗鬥從未停止,林遇青最近這一連串的熱度自然讓人眼紅。
其實從剛出道第一部電影就拿到好績開始,暗地裏就許多人想方設法想把拽下來,但奈何實在找不到任何黑點,無從下手。
而自從林遇青過往的遭遇被公開後,即便大部分人都表示心疼憤怒,但其實某些不幹不淨的話始終沒停止過。
各種害者有罪論,試圖從任何細節找出是主勾|引的錯。
而這次便有人從和梁樹生的手開始帶節奏。
到後半夜,又一種說辭掀起熱度。
【林遇青跟繼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說實話誰還敢和在一起。】
【我覺得從一開始就是炒作吧,十幾年前喜歡的生,就算當時再喜歡也不可能現在還放不下。】
【我也覺得是炒作,要是沒有他們倆的緋聞《暮降臨》也不可能拿到那麽高的票房。】
【聽律政業人說起過,梁樹生現在已經是收金字塔頂尖的人,估計比林遇青還高不,會賺錢長得帥,還姓梁,反正我不信他倆是真的。】
【就是,要是不介意不用分手,早就可以在一起,還用得著說的那些“深”?我看是真的,深就純屬意|了。】
網絡上牛馬蛇神什麽樣的都有。
這些評論底下當然不了罵的,但越罵熱度越高,#常青樹炒作#的熱搜還是不斷往上升。
那些言論出現在微博首頁廣場上,實在人不堪目。
……
翌日。
梁樹生醒得早,林遇青昨晚累得不輕,聽到側起床靜時也只是迷迷糊糊手摟了下他腰。
梁樹生給重新蓋好被子,俯下在耳邊低聲哄著:“沒什麽事,你再睡會兒。”
為了不吵到,梁樹生是去外面公衛洗漱沖澡的。
洗漱完,清爽許多。
他用套房裏自帶的咖啡機磨了杯咖啡,坐到落地窗前打開電腦,理完昨日積的郵件,便拿起手機點開。
其實從前除了微信他很看其他的社件,大部分的時間都被學習和工作占據,刷微博也只是因為林遇青。
而此刻,他看著熱搜前排的某個詞條,緩緩蹙起了眉。
-
林遇青醒來時已經快要中午。
他們在酒店點了中飯,梁樹生吃得快,吃好後先收拾行李,而後一塊兒出發去機場回上海。
結束年末的頒獎晚會,舞團也開始放假,後面林遇青可以好好休息一陣。
在VIP候機室。
虞葵忽然發來一條信息:「梁大律師這書寫起來也是學神級別的啊!」
林遇青一愣,沒明白:「什麽?」
「向日葵:???」
「向日葵: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啊!」
林遇青不知道在說什麽,但虞葵能知道無非是網絡上的一些事,便退出微信,點開微博熱搜榜單。
指尖猛地一頓,睜大眼。
熱搜第一赫然——
#梁樹生發文#
擡眼看向此刻正站在窗邊,背對帶電話的男人。
他什麽時候發的?
林遇青點開。
第一條就是。
而他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微博名,注冊後自帶的——用戶620491384。
左下角標記了一行“常青律師事務所轉過”。
他發了一篇長文章。
文章標題是——《我的玫瑰終于開在山峰之巔》
這一句,林遇青眼眶熱了。
我的玫瑰。
我的常青樹。
分開前的最後一面,梁樹生告訴,未來見。
林遇青在心底回複,梁樹生,我們山頂見。
他都懂,他都明白。
所以他說,我的玫瑰終于開在山峰之巔。
林遇青點進文章。
開篇是最誠摯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梁樹生。
-
大家好,我是梁樹生。
我和林遇青在2012年的一個臺風天認識,被雨淋得漉漉,瞳孔卻生著一簇火,我從那一刻就明白與衆不同。
後來,對我說,做我的常青樹。
我笑,讓說人話。
特別虔誠地看著我說,梁樹生,你保護我吧。
我們就是這樣認識起來的。
16、7歲時的我們,就是這樣的關系。
我保護。
而賜予我所向披靡的勇氣。
大家都不知道16歲的林遇青有多可,只有我見過。
真的很耀眼,不止現在,從前就耀眼,一直耀眼。
耀眼又可。
那時候就能說出最雄心壯志的話——“我偏要在我的破爛人生中,搖旗吶喊、沖鋒陷陣、扶搖登頂。”
還說——“我要在這天地之間無拘無束,要為可以徹底拋下過去的勇敢的騎士,也要為閃閃發的大人。”
都做到了。
對我說,梁樹生是要在高考這個岔路口後一步步不斷登高的人,注定佇立拔一生,摘星逐浪破天。
我也做到了。
所以,我怎麽可能不。
我比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
2014年,我們分開前的最後一面,我抱了,我告訴,青,未來見。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分開,這十幾年來也從來沒有一天不想去找的,而我每一天的努力也都是為了能重新回到邊。
只是由傅川江造的那些影太過沉重,一點點關于過去回憶的鈎子都有可能發出的緒黑。
拍攝《暮降臨》時我擔任劇組的法律顧問,我們當時也曾嘗試重新在一起,可拍完《暮降臨》最後一幕,殺青宴後緒病複發,我送去醫院。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只有讓傅川江付出應有的代價,只有那個小小的林遇青從那場噩夢中徹底醒來,我們才可能有未來。
所幸,一切都還有轉機。
傅川江宣判的當天晚上我就去找了,我們在那一天確定關系,正式重新在一起。
已經分開了十幾年,我們一天都等不及。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
從2012年夏天到現在,我們都在各自的領域和城市努力,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再次回到彼此邊。
沒有人比我們更彼此。
我只是因為是林遇青。
在我心中,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的人,可以背著沉重的行囊一路攀登,也可以在冰天雪地中燃燒這世間最滾燙的火焰。
的那些過往從來不是屬于的污點。
那是施害者的污穢,絕不是的。
我的孩兒拼盡全力保護自己,竭盡所能掙過去的囚籠,應該得到嘉獎和鼓勵,而絕非歧視和詆侮。
在我們分開的十幾年間,我不停地做一個夢。
我夢到站在漆黑無燈的公路,白實線筆直縱向朝不見底的遠延開去,黑發上覆滿白雪,漆黑的瞳孔中卻帶著燒不盡的火,熾熱翻滾,閃閃發,就像我初見的那一眼。
我知道一定會功。
昨天當我看到拿著最佳演員的獎杯站在萬衆矚目的舞臺上,我真的很開心,為開心,也為我是男朋友而驕傲。
我的林遇青,終于在前半程的破爛人生中,搖旗吶喊、沖鋒陷陣、扶搖登頂。
這個獎杯是給現在的林遇青的。
更是給那個16歲咬牙堅持的的勳章。
我是保護的常青樹。
是我守護的玫瑰。
恭喜我的孩兒,終于開在山峰之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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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遇青看到這篇文章之前,梁樹生已經發出了三小時,在熱搜第一上也已經掛了很久。
們才被那些言論氣得不輕,就看到梁樹生發了這篇文章。
隨即,常青律師事務所轉發并嚴正申明,不會縱容任何侮辱和誹謗行為和言論。
及時掐斷任何苗頭,出手利落狠準,要多爽有多爽。
除此之外,梁樹生的這個微博號當然也引起了大家關注。
并不是為了回應而新開通的微博,開通時間在2014年6月,也就是林遇青第一部電影上映的時候。
他微博裏沒別的容,都是轉發的林遇青相關。
從2014年到現在,這個號中每一條微博都和林遇青有關。
除此之外,們很快就發現,這個號已經在林遇青超話連續簽到三千多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算不算另一種掉馬?】
【我坑那天怎麽也想不到這CP居然會那麽甜!嗚嗚嗚嗚嗚真就是墜好磕的!】
【梁樹生真是絕世大種啊,三千多天,林遇青裏都找不出來比這更久的了吧?】
【嗚嗚嗚我的玫瑰開在山峰之巔,誰懂啊!這穿越的宿命!】
【這輩子算是都在坑底躺平了,出不去了。】
……
梁樹生打完電話,一回就看到捧著手機掉眼淚的林遇青。
他愣了下,快步過去:“怎麽了?”
擡起漉漉的眼:“你怎麽突然發這個?”
梁樹生垂眸看向手機,了然,還有閑心開玩笑:“這不是你不肯公開我,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眼淚繼續啪嗒啪嗒往下掉。
梁樹生嘆了口氣,坐到旁邊將人摟進懷裏,吻去眼淚:“寶貝,我只是不希任何人誤解你,我希所有人都能明白你有多好。”
抱住梁樹生,噎噎地說:“我有時候覺得,你是上蒼專門送給我的禮。”
他笑,下,哄著胡謅道:“是啊,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神靈對我說,你要去找到一個林遇青的孩兒,你是因而存在,你要——”
他稍停頓。
林遇青擡眼“要什麽?”
他低聲,語氣認真:“你要好好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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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越來越近,又一年要結束了。
傅川江上訴申請的終審在近日開庭,梁樹生又去了一趟,最後宣判維持原判。
庭後,傅川江哭喊著試圖去拉住梁樹生,求饒討饒,希能得到那些害者的諒解減輕刑罰。
梁樹生沒理,頭也沒回,離開法庭。
走到外面,冬日暖正盛。
他撥通林遇青的電話,他沒告訴二審結果,林遇青也沒問。
他只是笑著問:“在幹嘛?”
林遇青打了個哈欠:“午覺剛睡醒。”
“我準備回去了。”
“嗯。”林遇青看了眼時間,“我收拾收拾就出門。”
今天是林遇青抑郁癥複診的日子。
梁樹生去接上林遇青,一起開車去醫院,提前預約好了心理醫生,已經等著了。
林遇青先和心理醫生聊了會兒天,這醫生還是從前陳景白給找的,這些年一直都是他負責照看的病。
這回卻笑著跟打趣說:“看來你男朋友比我專業得多,這段時間你看上去神和狀態都好了不。”
林遇青笑:“現在終于覺得,一切真的都過去了。”
再次做了心理測試卷。
病癥已經痊愈,不用再每天按時服用緒藥。
從咨詢室出來,梁樹生就等在外面走廊。
男人量拔,肩上臉上都落下明亮的斑,聞聲側頭看過來,問:“怎麽樣了?”
林遇青忍不住過去親了親他,告訴他診斷結果。
梁樹生眼睫,像是抑住格外湧的緒,而後握住的手,低聲:“寶寶真厲害。”
林遇青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阿生。”
“嗯。”
“以後,我們都一起朝著亮走吧。”
他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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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過年的氣息越來越濃厚,舞團春節假期放得早,林遇青每天都窩在家裏,人都養了兩斤。
這天陳景白給發信息,問春節打算幹什麽。
「林遇青:還沒定呢。」
「陳景白:要不要回家過年,帶上你男朋友。」
林遇青一頓:「回家?」
「陳景白:前幾天我回家了一趟,聽你爸問起你近況。」
這話陳景白省略了些。
林父如今年紀也大了,突然在網絡上看到關于自己兒那鋪天蓋地的消息,知道過去那些遭遇後,升得差點住院去。
可他從前到底也沒盡到作為父親的義務,實在沒臉去詳細詢問什麽,也怕親耳聽到那些,只能借著陳景白的口了解過去那些事。
而林遇青到上海後并不是從來沒有見過林父,但也只有寥寥幾面,畢竟那麽小的時候就分開,實在養不出什麽父分。
從前偶爾也會覺得自己一個人在上海孤單,但現在不會了。
梁樹生給的足夠多,也足夠充實,足以填滿。
「林遇青:後面有機會再去吧。」
陳景白直白得很,發語音過來:“趁著你爸想你的時候,你就聲爸,說句過年好,拿得紅包估計夠你明年拍一部戲。”
林遇青掀了眼,躺在床上翻了個,也很直白地回:“那我去找梁樹生爺爺拜個年,應該能拿到更多。”
「哥:滾蛋。」
「哥: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
“……”
不過這事兒倒提醒了。
林遇青給還在上班的梁樹生發信息問他過年要不要一起回南錫市看看爺爺。
梁淨慈被判無期徒刑,舒昭和梁寅因這事兒還在到求人幫忙,恐怕這個年也過不好了,說不定都沒人去陪陪老爺子。
梁樹生回複:「好啊,我買機票。」
年關的律師事務所特別忙,到除夕前一天才終于結束工作,回家收拾好行李,兩人便一起出發去南錫市。
去看老爺子前,他們先去了一趟墓地,看和裴義。
裴義的墓碑前擺著和梁老太太墓碑前一模一樣的花。
老爺子送的。
是他替梁淨慈送的。
林遇青也放下他們準備的花和水果,待了片刻後便去找老爺子。
到家門口時就看到老爺子背對著他們,正站在花圃前擺弄花草,林遇青先喚一聲:“爺爺。”
老爺子轉過來,看清來人後笑起來,招著手:“來來,快進來坐著。”
林遇青將準備的文竹盆栽遞過去:“過年好,爺爺,這是阿生特意去挑來的。”
“長得真好。”老爺子笑著接過,“阿生小時候跟在我邊,也學會了怎麽挑這些玩意兒,他以前送我的那些現在也都還長得很好呢。”
他去將盆栽放到花圃旁,又從裏屋拿來水果,放在院子的石桌上,讓兩人快坐下。
今天天氣不錯,太大,風小,坐在外頭也不覺得冷。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老爺子問。
林遇青:“剛下飛機,先去了一趟墓地看過了。”
“那就好,向來最放不下阿生,後來也總心疼他。”老爺子說,“年前能看看你們,會高興的。”
林遇青說:“以後我們會常來看的。”
“好啊。”老爺子笑起來,“以後恐怕也只有你們能去看看了。”
林遇青一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梁樹生結了,低聲:“爺爺。”
老爺子倒是一副明了模樣,直白問:“想說什麽?”
“對不起。”
他笑:“對不起什麽?”
梁樹生沒說話。
“你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事,有什麽可對不起的?”爺爺說,“從小我就告訴你,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人生路永遠得靠自己,別人誰都幫不了,這本來就是他該去承擔的。”
“再說了,如果你為了我選擇不揭,那這句對不起你又該對裴義那孩子說了,這世間沒有這樣的道理,為什麽不管你做什麽,都得由你來說這句對不起。”
“其實即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大概還是會這麽做。”
梁樹生看著老爺子低聲說,“我不對梁淨慈抱歉,我只是對您抱歉,在您本該天倫之樂的年紀,還要去經孫子這樣的變故。”
“可你也是我孫子啊。”爺爺說。
梁樹生一頓。
“你也是我的孫子。”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阿生,看到你終于能從過去解出來,這也是爺爺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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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兩人一塊兒陪爺爺吃晚飯看電視。
到晚上十點,爺爺擺手說困了便睡覺去了,他們倆倒還不累,便溜達著出去閑逛。
走到江邊,正好有正在賣孔明燈的小販。
如今城市中已經不見孔明燈的蹤影。
林遇青定神看了會兒:“我們以前也放過這個。”
梁樹生輕笑起來,嗓音格外溫:“嗯。”
2012年的年末,也是一個除夕夜,他們一起放了孔明燈。
“還要放嗎?”梁樹生問。
“好啊。”
梁樹生過去買了一盞孔明燈,借了筆,和林遇青到旁邊無人。
“其實這孔明燈還準的。”梁樹生笑著說,“從前寫下的願也算是實現了。”
林遇青一愣。
回想起他當年寫下的願。
——我想和林遇青有一個結果。
也笑,眼睛亮亮的,被火照得愈發生鮮活,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那你現在的願是什麽?”
他停頓了會兒,而後提起筆,在孔明燈上一筆一劃認真寫下。
「希我們都能自由、坦、快樂的度餘生。
一起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