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深只飛往黎,料理顧柏風的後事。
在飛機上,他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周楚渡也是頭等艙,同一架飛機,坐他隔壁。
眼下的青黑和眼底的紅讓他那雙和周晚辭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格外疲憊,整個人如同被福爾馬林泡腫脹了。
周楚渡問好後,閉口不言。
反倒是靳寒深做外向的那一個,和他搭話:“周先生最近還在香港嗎?”
周楚渡說:“導師讓我在香港做個學會議研究,他這幾年做了很多努力,就為了申請在港的教授資格,免得讓師母為難,不知道扎在哪好。”
到靳寒深沉默了。
其實他一直對顧柏風沒什麼好,只不過是聯姻的人選,爺爺發話了,他不得不認這個妹夫。
但是得知顧柏風滿心期待地搬遷到香港,只為了不讓靳蘭妤為難,甚至用生命為靳蘭妤擋下一刀。
樁樁件件,確實覺得有些超乎他的認知了。
顧家永遠都會是靳家的恩人。
周楚渡緩和氣氛,問他:“晚辭沒和你一道嗎?”
靳寒深說:“昨天夜里送去住院了,低貧,有心無力。”
多事之秋,窗外的景致越往北方,越蕭條飄零。
周楚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幽幽道:“昨天,導師還有意識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要是他沒能從手臺下來,就讓我去照顧蘭妤。背景音里,蘭妤哭得很難。”
肝腸寸斷比相思更苦,周楚渡在那一刻發覺一切都是錯的。
一夜之間,周楚渡覺得自己像個沒人要的小孩。
異國他鄉,導師離世,他被托孤。
而那個他決定埋藏在心里一輩子的,重新被翻出來。
靳寒深吐出一口濁氣,“蘭妤這輩子都忘不掉他了。”
周楚渡自嘲一笑,“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蘭妤啊。”
他原本以為他很克制,瞞得很好了。
“我警告過你的。”
“我嘗試過放棄,可是很難。”
周楚渡低垂著眼眸,反問,“和晚辭退婚那段日子,你沒有嘗試失敗過嗎?”
靳寒深再次被噎得說不出話。
“靳先生,我知道你順風順水,和晚辭也經歷了很多,那你會過這輩子非不可的嗎?”
靳寒深回憶了一下,“我一開始就認準了,不會有任何變數。”
周楚渡接著說:“我以前看白先勇的《一把青》,空軍有托孤的習慣,凡是前輩去世的,活下來的後來者要替他照顧妻子兒。這是規矩,也是責任。”
墳頭一把青,東山難回。
靳寒深覺得周楚渡也快被擊垮了,出言道:“蘭妤自然有靳家照顧,這些責任你聽聽就完了。”
周楚渡毫不搖,“那是他的愿,我必須遵從。”
靳寒深犀利地反擊,“這是你的一廂愿,你本就沒問過蘭妤的想法,或者說,你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打著這樣的旗幟?”
周楚渡自說自話,“我蘭妤,也想要和共度余生,但我從來沒想過用傷害我導師的方式。”
周楚渡敬重顧柏風,也同樣敬重為師母的靳蘭妤。
如果靳蘭妤不愿意,他絕對不會勉強。
即便靳蘭妤愿意,他也不想愧對恩師,托孤囑在,他大概就是和靳蘭妤和而眠,不做任何出格的舉,用柏拉圖式圍困自己一生。
論起鉆牛角尖,靳寒深只服周家人。
不過周楚渡或許真能讓靳蘭妤平復一下心,利用一下也不是不可。
靳寒深妥協,“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吧。”
*
周晚辭休息好了後,用應蓮給的名片打了通電話。
應蓮接通的很快,語氣是朋友間的寒暄客套,“周小姐,終于想通要來WA的法務部了嗎?”
周晚辭:“顧柏風去世了,您知道嗎?”
應蓮語調陡然抬高,“死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晚辭照常克制,用激將法試探,“應士,有沒有人說過您的演技很浮夸?”
應蓮的喜悅溢于言表,但上卻不承認,“周小姐,話可不能說。”
周晚辭不打算和耗下去,開門見山道,“蘭妤的緒很低落,如果您心里真的有的話,就去看看,把一切說清楚。”
應蓮轉了轉手中的筆,一副大勢在握的樣子,“蘭妤我自然會去看的,不過這件事和我無關,周小姐作為律師,最應該拿出的就是證據。”
周晚辭見沒有突破口,悻悻然地掛斷電話。
沒多久,靳寒深下飛機的報平安短信就發來了。
靳寒深:我到了,和你堂哥一道來的。今天怎麼樣,方便打視頻嗎?
周晚辭發型散,冠不整,連忙招呼護工給遞梳子和口紅。
過了大概五分鐘,周晚辭的視頻才發過來。
出自己最得的標志笑容,強打神道:“今天好很多了,不用擔心,再過幾天我來找你和蘭妤。”
靳寒深無地穿,“口紅都粘牙齒上了,還神充足呢,好好待在醫院,等我回來。”
靳蘭妤拿出背面印著“姐的冷酷零下八度”的隨鏡,仔細照了一通。
整理好儀容後,佯怒道:“不知道什麼是看破不說破嗎,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靳寒深說:“就算你有瑕疵,在我眼里也是完的,不用追求極致,給其他人留點活路吧。”
旁邊的周楚渡一言不發,眼睜睜看著不茍言笑的靳寒深打罵俏。
兩人說笑一番,周晚辭想起正事,報告道:“我給蘭妤母親打了電話,雖然否認了,但是反應很迥異,這事應該和不了干系。”
靳寒深說:“這事我來著手調查,你別再打草驚蛇了。”
“那就麻煩我們的Cyril侯爵啦。”
靳寒深的母親是中英混,祖父在Y國是有名的傳統舊貴族,勢力遍布歐陸。
給靳寒深取名Cyril,也是期待他帶領這一脈重回輝的巔峰。
靳寒深世襲了爵位,也有黎的人脈,甚至可以說,歐陸才是他的主戰場。
調查起一個異鄉人,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包在我上吧,侯爵夫人。”
靳寒深拿遠了鏡頭,做了個紳士敬禮的姿勢。
車里的位置只有那麼大,周楚渡靜靜地坐在他邊,看兩人沉浸式角扮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