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彌彰 雲檀看到了盒中躺著的那枚鑽戒……
離開時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多, 由代駕送回家。
雲檀沒喝醉,可在酒作用下,整個人也變得格外乎乎, 依偎在陸妄山上,說著自己還喜歡他朋友們的話,懷中還抱著那瓶茅臺。
陸妄山警告:“你最近喝酒太頻繁了,這瓶酒我要先鎖起來, 至過半個月再說。”
家裏有個酒櫃, 陸妄山從一開始就防著, 還專門買了鎖。
雲檀吃飽喝足,才不跟他吵未來的事兒, 癡癡笑著, 問:“你說實話,這酒實際上是不是你送我的生日禮?”
“我會送你酒?”陸妄山反問,雲檀的臉, 懷疑是真醉了才問出這種蠢問題。
“哦, 也對。那你準備送我什麽生日禮呢?”
雲檀撈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湊到他耳邊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哥哥, 如果你打算床上再送我禮的話, 可能得抓時間了哦。”
說話間呼吸打在陸妄山耳廓,帶著微涼的酒味,濃濃的調意味。
喝了酒的雲檀膽子是真的大,大晚上的都敢調戲他了。
可陸妄山沒有笑, 他忽然側頭,視線專注而認真,看進雲檀的瞳孔中, 又在扭頭回避時擡手住了下頜,不允許逃。
“生日快樂,25歲的小檀。”陸妄山忽然沉聲認真道。
雲檀愣了下,酒勁都散了不。
今晚的回憶實在太活躍,此刻陸妄山的臉漸漸與六年前重合,聲線也重合——“生日快樂,19歲的小檀。”
“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就在中控臺,你要看看嗎?”陸妄山看著眼睛詢問。
雲檀覺得自己的大腦變經久不休的遲鈍的齒,一卡一卡地緩慢運轉著。
覺得陸妄山這句話很奇怪,好像裝了什麽過分沉重的東西,可又不知道到底哪裏奇怪,手已經下意識向中控臺。
忽然,手背被陸妄山抓住,懸在半空。
他視線那樣熾熱,即便喝了酒也依舊明亮,結滾著,張又殷切的姿態,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措辭著:“小檀——”
雲檀忽然像像電了一般,將手了回來。
將腦袋枕在陸妄山肩頭,笑得沒心沒肺:“算啦,陸總,你的禮肯定特別貴重,把我賣了恐怕都還不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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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最後半小時的曲後來他們誰都沒再提,醒來後就像酒後的斷片,即便那天他們誰都沒有喝醉。
那個陸妄山說放在中控臺的生日禮雲檀再沒有問起,忽然不敢問。
他們做遍了所有這世間最親的事,可這段關系卻承載不了一份心準備的生日禮。
江稚爾婚禮辦在南錫市,雲檀和Elara提前一天就飛去南錫,陸妄山明天上午還有推不掉的工作,要隔天再飛來。
江稚爾給伴娘們提前訂好酒店,那晚三個孩兒一塊兒睡在床上。
們聊了很多。
回想起從前在米蘭,江稚爾還沒和程京蔚在一起時,們曾經喝著酒莫名抱頭痛哭,而如今竟然就要結婚了。
時間能改變太多東西。
陸妄山給發信息,一張Leo的檢單。
Leo六歲以後陸妄山每半年就會帶它去做一次檢,化驗單上各項指標都非常好,很健康,不枉費陸妄山天天給它做健康餐、帶它運。
雲檀問:「Leo檢乖不乖?」
陸妄山:「很乖。」
Elara正抱著手臂靠在肩頭,短信一覽無餘,笑起來:“你有沒有覺得中國隊長真的很像小狗?”
“為什麽?”
“乖乖表現想討主人喜歡的小狗。”
雲檀好笑問:“你說的主人不會是我吧?”
“不然呢?你家中國隊長如果是狗應該是你們中國的藏獒犬,只認一個主人,對主人絕對忠誠,只聽主人的話。”
雲檀心想,那你是沒見過他在床上有多不聽話。
陸妄山又發來一條信息,問在做什麽。
雲檀:「躺著,聊天呢。」
陸妄山:「早點休息,明天要早起。」
雲檀將手機給Elara看:“他就管我,可不聽我的話。”
Elara和江稚爾相視一笑,笑當局者迷。
三個許久沒見的好友聚在一起的結果就是幾乎聊了徹夜。
翌日早上五點門鈴就被按響,化妝師來了,們差不多才剛睡一小時,可竟然一點都不困,緒還高漲得很。
雲檀起拉開窗簾,如願以償今天是個好天氣。
拍晨袍、拍外景、中餐敬酒、接親、再到最重要最正式的晚宴。
雲檀和Elara一整天都格外忙碌,卻毫不覺累,們都目送著江稚爾在熱鬧喧囂中開啓人生新階段。
雲檀從不覺得婚姻重要,婚姻只是人生中的一個選項,不與幸福直接掛鈎,所以以為自己會全程很平靜,當然會祝福、會開心、會,但應該不會流淚。
卻沒想到當看到江稚爾換上主紗、戴上頭紗,周圍人洶湧著送來心準備的新婚禮,雲檀忽然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江稚爾過鏡子看到表,也同樣被澎湃溫暖的席卷著,也熱淚盈眶。
剛化完妝現在可不能哭,江稚爾連忙仰起頭,嘟囔著抱怨:“好煩呀,你們這樣我還沒開始儀式就會哭。”
雲檀連聲“好好好”,連忙轉過不再看。
陸妄山在這時給打電話:“我到了。”
“我出來找你。”
雲檀穿著香檳金的伴娘,提著擺在喧鬧的宴會廳門口看到陸妄山。
婚宴dress code要求大家穿白、米、灰系,因此陸妄山今天穿的是白西服。
雲檀第一次見到他穿白正裝,襯得氣質完全不同,在水晶燈璀璨的燈下顯得溫至極。
“陸妄山。”喊一聲,穿過人群跑到他面前,“你到的比我想象得快。”
“機場直接過來的,這兒的路沒北京堵。”陸妄山說著,垂下視線,指尖輕輕了下雲檀的眼角,“哭了?”
“啊,沒有,剛才進灰了而已。”
不知道為什麽,雲檀為自己在這種氛圍下流淚而恥。
先帶陸妄山到安排的位置,特地安排在離伴郎伴娘最近的一桌,都是程京蔚邊好友,沒想到陸妄山竟然還認識其中幾人,是從前的大學同學。
幾人寒暄一番,又看向他邊的雲檀,問:“朋友嗎?”
陸妄山笑答:“朋友。”
有朋友在,雲檀倒不用擔心他沒認識的人覺得尷尬無聊了。
代幾句後又回化妝室找江稚爾。
很快,晚宴正式開始。
伴郎伴娘們都座,Elara還過來專門跟陸妄山打了聲招呼,總算沒在那麽多人前他“中國隊長”。
隨著吉時鐘聲敲響,江稚爾在一片歡呼聲中拎著擺一步步向舞臺盡頭的程京蔚走去。
聚燈束將舞臺打得明亮熾熱,兩側鮮花鮮豔滴。
雲檀和Elara在桌下牽著手,早就都已熱淚盈眶。
們三人此刻心中所想恐怕都是一樣的畫面,程京蔚帶著鮮花一趟趟從南錫飛往米蘭,或是從北京飛往米蘭,十幾小時的航程從來甘之如飴。
而陸妄山始終看著雲檀。
從他的位置正好能看見的側臉,于是將潤緋紅的瞳孔一覽無餘。
他看著雲檀仰著頭,舞臺上的燈同樣落在上,將皮映照得雪白,紅著眼看舞臺上的江稚爾和程京蔚各自致辭、換戒指,一滴淚悄無聲息地落,從下墜下,再也找不到蹤跡。
讓陸妄山無端想起雲檀回國不久後的那一晚,他也曾經問過——
“雲檀,我們結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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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儀式結束後便是敬酒環節,江稚爾酒量不好,雲檀和Elara自告勇肩負起為新娘子擋酒的職責。
雲檀想,等這頓酒喝完,回去估計又得被陸妄山嚴格限制酒,好好養生了。
不過陸妄山作息和生活習慣是真的健康,Leo被他養得比同齡狗都要健康許多,雲檀在和他同居之後也再沒有犯過胃病。
等敬到陸妄山那桌時已經喝了不。
雲檀跟著新郎新娘站定,正好就在陸妄山邊,男人不聲地摟了一記的腰,低聲問:“喝了多,有沒有醉?”
雲檀笑著附到他耳邊:“喝醉還早著呢,放心吧。”
衆人舉起酒杯一起幹杯,說著百年好合一類的話。
程京蔚從前是在麻省理工碩士畢業,這一桌都是麻省理工的好友。
有人調侃起程京蔚這場婚禮可真是彙聚了世界各地的人,有程京蔚在國的同學,歐洲、澳洲、東南亞各地的生意夥伴,還有江稚爾在米蘭讀書時的同學好友們,就連伴娘中都有一位金發碧眼的。
其中一人用英語詢問Elara來自哪個國家。
Elara用中文回“意大利”,甚至還帶了地道的京腔。
一群人都愣住了,“嚯”一聲:“北京長大的啊?”
Elara笑起來:“沒有,我們仨在米蘭是室友,們倆是我的中文老師。”
“難怪被教得一口京腔呢,兩個中文老師一個北京土著,一個也定居北京了。”
忽然有人問起陸妄山:“對了陸總,我記得你那時候也往米蘭跑過好幾趟啊?看來咱們這桌真是有冥冥之中的緣分。”
雲檀猝不及防愣住。
陸妄山往米蘭跑過……好幾趟?
可他明明應該只有剛去米蘭時來過一趟,怎麽會是好幾趟?
“我們那時候還調侃呢,說他肯定是了米蘭的朋友。”又一位陸妄山大學同學注意到他跟雲檀似乎關系曖昧,揶揄道,“不會那時候就是去找這位伴娘的吧?”
雲檀心跳驟然加速,著杯子的手甚至都隨之一,幾乎拿不穩,被陸妄山眼疾手快地托住了杯底。
“沒有。”陸妄山平靜道,“我是工作原因去的。”
Elara也察覺氣氛似乎不對,下意識替雲檀解圍,玩笑道:“大學追咱們小檀的人多了去了,一個都沒答應,我那時候還擔心心裏的是我呢。”
還有好幾桌需要敬酒,沒有繼續久留。
雲檀卻就此開始魂不守舍,思緒很。再次避無可避地想起他們分手時那個過分不堪、過分狼狽的場景。
——“我把這一年多來,你送給我的首飾和包都賣掉換了錢,為了來這裏念書。”
——“我從來沒有把你真正當作男朋友,我們也本就不屬于一個世界,你說得沒錯,我來米蘭就是為了丁冕,所以,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這些片段在他們閉目塞聽的飾太平後驟然出現,生生拉扯出一道豁口,鮮浸著陳年爛疤再次流淌開來。
……
晚宴之後是After party,邀請了在場的年輕人們一同參加。
雲檀和Elara換下伴娘服,穿上專門為派對準備的子。新娘新郎是白系禮服,們則是黑系。
Elara穿了極的黑深v吊帶,雲檀則是黑蕾長。
當江稚爾和程京蔚站在鮮花簇擁的煙火前跳舞親吻時,雲檀和陸妄山一起坐在一旁的高腳椅上。
“喝了這麽多,頭暈不暈?”陸妄山問。
雲檀手托著臉頰,晚風將的長發吹拂起,側頭看向陸妄山時模樣很很,笑得彎起眼:“媽咪呀,你不能不相信我的酒量。”
陸妄山笑了:“我看你最近是又要喝上癮了。”
他們誰也沒提米蘭的事。
就像他們也都沒再提雲檀生日那天的那份生日禮。
大家都在唱歌跳舞,氛圍很好。
雲檀被染著輕輕搖晃,模樣卻越來越懶,一整天高的緒過後,雲檀忽然陷莫名的低。
“是不是累了?你今天起太早了。”陸妄山適時問道,“要不要先去休息?”
雲檀點頭,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愈發的格格不。
陸妄山怕一疲憊就更容易被夜風吹著涼,先掉西服披在肩頭,便起去和江稚爾和程京蔚道別。
他跟程京蔚的集團從前有過一些合作,借著這機會認識了,寒暄時江稚爾先過來找雲檀。
“你沒事吧?”江稚爾大概清楚雲檀此刻的癥結所在。
可雲檀卻依舊沒事人一樣朝笑:“沒事,我可能是喝多了。”而後拍了拍肩膀,“爾爾,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四個字說得有些揶揄,帶著點雲檀獨有的壞。
和陸妄山原本打算在南錫睡一晚,晨起再回北京。
可雲檀卻忽然想念北京的那張床了,急于將一切恢複原狀,找回自己所掌控的安全,于是連夜坐飛機回去。
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在接近淩晨兩點時抵達北京。
陸妄山正開車回去,雲檀蓋著他的西服,蜷在副駕駛繼續昏昏睡。
好在住距離機場近,很快便到了。
兩人一塊兒深夜回家,Leo搖著尾來迎接,雲檀彎下抱了抱它。
今天化了很致的妝,還了假睫,卸妝是一項大工程,雲檀只想倒頭大睡,此刻站在鏡子前盯著卸妝膏陷停滯。
“我幫你卸?”陸妄山忽然問。
“你會嗎?”
“應該會。”他看過很多次卸妝,自覺沒什麽太難的地方,“那你去躺著,我幫你卸。”
雲檀乖乖躺回床上,陸妄山很快就拿著眼卸妝水、卸妝膏、洗臉巾以及一盆幹淨的溫水出來。
他架勢端得很足,先用發巾箍住雲檀額角的碎發,而後拿棉片沾了卸妝水敷在雲檀眼睛和:“不要睜眼,想睡就睡吧。”
卸完眼便又取一勺卸妝膏,在掌心化後輕地在雲檀臉頰上。
他那麽寬大有力的手掌,時竟然輕得像 羽。
雲檀覺得簡直比spa還舒服,愈發昏昏睡,咕噥著出聲:“媽咪,你從前不會做過特殊服務行業吧?”
陸妄山低聲笑:“要不要辦卡?給你優惠雲小姐。”
黑夜碎了數小時前殺人于無形的刀劍影,將這一刻渲染得格外溫馨,幾乎要讓人忘記那把正懸在頭頂的利劍。
陸妄山又去換了一盆溫水,用洗臉巾再次拭過雲檀的臉,確認沒有底殘留。
而後又洗了條巾出來,替雲檀拭過疲憊的,換上睡,接著便將抱到習慣睡的左側床,俯在額頭蓋下一吻,“睡吧,寶貝兒。”
陸妄山將臥室燈調暗,拿上睡去次臥浴室洗漱。
雲檀是在陸妄山回屋躺下來後醒來的,鼻尖縈繞著他上沐浴的氣味,忽然睡不著了。
而側陸妄山呼吸變得勻直,已經睡。
想看時間,撈過手機才發現自己落地後還沒開機。
開機後跳出江稚爾兩小時前發來的文件。
裏面是已經挑選過的照片,包裏都是這天和伴娘們的合照,以及在晚宴上拍的各個角度的賓客照。
雲檀側躺在床上,將亮度拉到最低,一張張看過來,卻在劃到某一張時指尖停頓。
那是新郎新娘致辭時拍攝的伴郎伴娘們的照片,和Elara都紅了眼眶,而在的後,看到靜靜注視著自己的陸妄山。
他的目如此直白、熾熱,仿佛周圍一切都虛化,喧囂都靜止,而他的世界只看得到雲檀,只有雲檀。
夜深人靜中,雲檀終于看清陸妄山眼中盛大的、震耳聾的意。
而的心髒隨之墜漆黑的深淵,獵獵風聲中,吞噬掉一切費盡心思、蓋彌彰的僞飾。
……
雲檀起,從陸妄山西口袋裏拿出車鑰匙,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下到地庫,汽車解鎖的提示音在夜半時分格外突兀。
而後拉開副駕駛的門,擡手打開了中控臺。
當看到中控臺正方形的黑絨盒子時,雲檀大腦近乎空白,不聲地屏住呼吸,腔被鼓噪的心跳出一片酸的鈍痛。
那些刻意回避的細節如水洶湧而來。
——“我把這一年多來,你送給我的首飾和包都賣掉換了錢,為了來這裏念書。”
——“那你現在錢還夠嗎?”
——“回國這麽久,我好像還沒有認真跟你說過一句,對不起陸妄山,為所有。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利用你。”
——“雲檀,我無所謂你是不是繼續利用我。反正,我這些年,最開心的時候,就是你利用我的時候。”
意總會在任何細節出馬腳。
而陸妄山早就百出。
盒子彈開時那一聲悶響幾乎也同步震在雲檀的心室。
黑睫著,大腦陷長久的轟鳴。
看到了盒中躺著的那枚鑽戒,在微弱的線下依舊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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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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