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永遠 好累啊,媽咪能不能背我?……
再結束時天都已經泛起魚肚白, 雲檀睡到中午才悠悠轉醒,人還有些犯困木然。
陸妄山比他起得早,已經喂好Leo, 將行李都搬上車。
他們計劃過完生日就下山回家的。
兩人吃完中飯便上車。
今天日頭正烈,雲檀拉下遮板,靠在椅背上人依舊犯著懶。
陸妄山察覺累得很,也明白自己昨晚做得有些太過分, 怕惹人清淨招來罵, 便乖乖安靜下來。
只是忍不住, 偏頭看一眼,再看一眼。
不知第幾眼時, 正好撞上雲檀睇來的目。
狹長的眼慵懶又繾綣, 陸妄山覺得自己真是著了名為“雲檀”的毒,被看一眼都覺得渾像過了電。
他餘出一只手了手背,又是一聲:“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雲檀涼涼道。
陸妄山覺得這樣也好可。
又想起昨晚那副又氣又罵又哭又求的模樣, 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再。
“你再睡一會兒, 到家還要好幾個小時。”
雲檀哼了一聲作為回答。
車是最舒適的溫度,放著舒緩的輕音樂,陸妄山車也開得很穩, 雲檀很快就又睡著了。
Leo趴在後座也在睡覺。
陸妄山側頭看著一人一狗, 忽然覺得這人生實在太好太好。
他想就這樣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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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四月底的時候,在某天晨起,雲檀發現自己手機裏有很多陌生來電,以及一條未讀短信。
「小檀, 我是爸爸,阿容意外去世了。你們畢竟一起生活過這麽多年,你回來送送吧。」
雲檀看到這條短信時放空了很久。
一個字一個字來回看了許多遍, 卻依舊跟看不懂似的。
哪怕恨了袁琴容,這一切也實在太突然。
雲檀甚至懷疑是自己做夢,或是旁人的惡作劇。
與此同時,陸妄山忽然推門進來。
雲檀擡頭,看到他神匆匆,臉上也同樣有怔忪,那顆心髒倏 地一下沉沉下墜,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袁琴容——”陸妄山措辭著,“昨晚過世了。”
……
這一切都太突然。
無論是誰聽了都難以置信。
袁琴容雖被保釋回到家中,但也是采取監視居住的方式。
整日渾渾噩噩,等回到家中才如當頭一棒徹底從那夢似的狀態中清醒,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跟中邪一般做了那樣的事。
就算是脾氣好到窩囊的雲啓徽也對發脾氣,質問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想過法子聯系陸承鈞和陸妄山,希他們能勸雲檀出諒解信得到最輕的判罰,可都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袁琴容又試圖聯系向因——們畢竟是從前在宴會或沙龍上經常見面的,向因又最是溫和面。
可誰知向因也直接將拉黑。
袁琴容別無他法,到這時候終于覺得怕了。
如果真的被判了重刑,誰來照顧袁鴻仁?無論是誰都不放心。
于是最後將希寄托于袁家,可父親依舊不接電話,儼然是要徹底與劃清界限的態度。
不知道,袁家早就已經自難保,哪裏還有能力保。
壁,袁琴容孤立無援。
也是在這時,之前托人去查袁司流挪用公款的證據終于被查證。
袁琴容以此為要挾,把袁司流來了自己家。
看著眼前這位長兄,覺得陌生至極。
當那些挪用巨額公款的證據整齊羅列在眼前時,袁司流神大變,他也覺得眼前這從不關注的妹妹陌生。
但很快,他又重新鎮定下來。
說白了,袁琴容愚蠢又魯莽,就算拿到這些證據又能翻出什麽水花?
“你想讓我在你和雲檀的事之間周旋幫忙,是嗎?”
袁琴容見他如此閑庭信步,又下意識害怕起來——早就習慣在父親和兄長面前恐懼妥協。
可此刻還是強撐起脊背,說:“是。”
“你做出這樣的事,現在才知道害怕麽?你以為雲檀還是從前那個任你擺布的乖兒?”袁司流不由又擺出那副說教模樣,“你得罪,跟直接得罪陸家有什麽區別?”
他譏笑一聲,難掩對雲檀際遇的嫉妒,“那雲檀也真是好命,就連陸坤那老不死的都沒反對和陸妄山。”
袁琴容紅著眼:“是爸暗示我這麽做!”
“阿容,你別把自己說得那麽無辜。”袁司流說。
就算當時袁放的確想犧牲袁琴容一個換得萬洲資本的注資,可袁琴容可是要求陸妄山將錢都轉到的私人賬戶的,既然如此,誰都別怪誰。
“我可以跟爸一起腆著臉為你去說說,畢竟這事最後到底沒真正傷到雲檀。”
袁司流拿起茶幾上那些證據,“你怎麽確保你不會反悔,又讓這些東西流出來?”
所有初始文件都在U盤中。
袁琴容將U盤給他,自己保留那一沓打印出來的紙質證據,“只要雲檀出諒解信,我就會把這沓紙也銷毀。”
“好。”
其實袁司流也沒有把握。
袁家早已今時不同往日,可如今他拿到了U盤已經占據優勢地位。
他起,聳肩松了松筋骨。
“那我就先走了,阿容。”他聲線也很和。
袁琴容點頭。
卻見他在門口之際忽地又停下腳步,扭頭對說:“對了,聽說你把陸妄山轉給你的那些錢轉到了一個殘疾人基金組織?”
袁琴容一下警鈴大作:“你別打那個基金的主意。”
“我能打什麽主意?”袁司流笑道,“你能派人去查我,怎麽沒想過去好好查查那個基金?”
“什麽意思?”
“那個基金是陸妄山套了個殼兒的障眼法,實際作人是他。”
袁司流慢條斯理地欣賞袁琴容驚愕的表,像是終于心滿意足,搖著頭道,“你還真以為自己為袁鴻仁的下半輩子做足了打算?”
他嗤笑一聲,“就像你小時候費盡心思想討好父親,阿容啊,你有沒有發現,你這輩子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說完,袁司流又欣賞片刻的表,轉下樓。
袁琴容是在這時候忽然撲上去的。
紅了眼,心底是半輩子積攢下來的滾沸的恨意。
可那天搖地之際,腳下忽地一,就這麽從長長的樓梯滾落下來,後腦勺重重磕在尖銳的牆角,“嗡——”的轟鳴,眼前了灰白一片。
聽到樓上房間傳來的袁鴻仁的哭聲,而盤踞著的那句“你這輩子到頭來都是一場空”不斷蠶食著那份意識,最終將袁鴻仁的哭聲也蠶食殆盡。
-
袁琴容的追悼會,雲檀沒有去。
說來可笑,人丁興旺的袁家去追悼的人也寥寥無幾。
那段時間袁家遭遇了很多,袁琴容從樓梯跌落送去搶救很快就被宣告已經失去生命征。
袁司流在慌中早就忘記是袁琴容自己摔下去的,還是自己推的,他著急慌忙趕去機場卻當場被警察以涉嫌挪用公款數額巨大扣下。
袁氏集團價接連跌停,又因為各種經濟犯罪被立案調查。
當初陸坤就一直看不上袁放手段不明磊落,早就猜到袁家長久不了,如今真開始細查,指不定能查出多樁來。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近乎家破人亡、分崩離析的結果,
幾個兄弟姐妹生怕被牽連紛紛割席,賣資産的、出逃海外的。
……
最近也到了過世一周年的日子。
雲檀去寺廟祭拜,向因也幫著一并準備了許多香火經文與貢品,陸妄山陪著雲檀一道去。
跪坐在團之上,看著裊裊細煙後的那供奉牌位。
“,我來看你了。”輕聲開口。
當初過世後不久跟陸妄山分手離開北京,如今又回來了,還見了陸妄山的家人朋友們。
時間真是讓人稱奇的玩意兒。
陸妄山就跪在側。
這不是他第一次跪的牌位,當初葬禮那幾天他也都陪在雲檀邊,只是當時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份,現在有了。
“,我是陸妄山,我們從前也見過的。”
陸妄山嗓音低沉而認真,“我現在是雲檀的男朋友,您可能不知道,我跟小檀已經認識很多年了,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和小檀一起過,我們會一直相幸福,我不會再讓吃一點苦,您放心吧。”
有一種說法是,點燃的香火就像電話通的信號,火搖曳中,逝去的親人就能看到香火另一段的晚輩。
所以今天雲檀特地穿著和陸妄山同系的黑。
將長發盤起一個低髻,過煙霧裊裊仿佛真的看到,于是眼眶就這麽潤了。
陸妄山無聲地牽住的手。
他們一起在牌位前跪了會兒,陸妄山安靜地聽著雲檀和說話。
等離開時正好聽見一記渾厚悠遠的鐘聲。
雲檀擡眼,看到雲啓徽捧著袁琴容的像相框從另一側的臺階緩緩走上來,側是兩位方丈,正雙手合十低聲念著《無量壽經》——
“拔諸刺,以安群生。”「拔除衆生煩惱,使衆生安樂。」
佛教謂財、、食、名、睡五惱人,如針刺,故稱“刺”。
雲啓徽沒有看到,雲檀也沒有上前。
這一切依舊如夢一般。
太突然了。
雲檀聽著那句經文,恍然這些年們這些人豈不是正應了那句。
袁琴容是,又何嘗不是。
恨了袁琴容那麽多年,嗔恨貪,也做出許多荒唐的錯事來,以至于對與陸妄山心底永遠有愧。
這個念頭剛縈繞上心尖,就聽到耳邊忽然“咔”一聲響。
雲檀回頭,看到陸妄山舉著手機,茫然地眨了眨眼:“怎麽了?”
“老爺子問起你。”
“啊?”
陸坤當初還或多或不滿于雲檀的世,吃了一頓飯,不知怎麽反倒越瞧越順眼了,知曉了袁琴容的事也免不了掛心孫媳婦兒。
只不過老爺子多有些包袱,這輩子裝嚴肅裝習慣了,催著廖秋去問問,被廖秋斥了回來:“你這老皮老臉的是有多金貴!關心一句還怕掉臉面,要是把你孫媳婦氣走了我看你怎麽辦!”
陸坤一邊嘟嘟囔囔小聲指責廖秋對自己態度愈發不耐煩了,一邊不不願地拿出手機,給陸妄山發去一句:「你和小檀在一起嗎?」
「在。」
「怎麽樣?袁琴容的事沒讓傷心吧?」
陸妄山解釋:「我們沒去袁琴容那兒,今天是一周年祭日。」
接著拍了一張雲檀的照片。
站在寺廟高高的臺階之上,明亮的灑落在臉上,映照出接近明的,神很淡,并看不出什麽濃郁的緒。
陸坤:「那就好,你告訴,袁琴容這種人死不足惜,就算當過幾年媽媽也只能算當初瞎了眼,現在要是再為掉眼淚就不值當了。」
陸坤長了一副骨頭,安人也安得格外氣,可他實在不擅長說話,短信一發送上就別扭得起了層皮疙瘩。
又幹丟下一句:「你們倆沒事就一起回來吃晚飯。」
陸妄山從小就是被陸坤教養長大的,哪兒能不知道老爺子脾,當即輕笑出聲。
而雲檀看著那些聊天記錄許久。
在聽到那句縹緲的“拔諸刺,以安群生”時有一瞬間仿佛又為了從前那個雲檀,回到了那個的酷熱雨季。
其實對袁琴容的真的很複雜。
哪怕到最後也不曾出現在的追悼會和葬禮。
可那個被父母雙雙拋棄後的小雲檀接到的第一份善意就是源自袁琴容。
雲檀相信袁琴容那時候對自己的關心與照顧都是真的,抱著自己欣喜地說“乖兒”也是真的。
只是更袁鴻仁,所以在袁鴻仁出生後一切都變了。
沒有多餘的可以分給,又因為袁鴻仁的特殊況不斷剝削屬于的自由和未來。
隨著渾厚悠遠的鐘聲,雲檀仿佛也被罩了那句不風的“拔諸刺,以安群生”。
“老爺子讓我們回去吃飯。”
陸妄山的聲音過鐘罩渾濁地傳進來。
隨即,雲檀的手被一道滾燙堅定的力握住。
擡起頭,籠在上的鐘罩漸漸變得明,重新灑落在上,陸妄山的聲音也又變得清晰:“要去嗎?”
揚起笑,忽地落下淚來。
但知道這并非為袁琴容落下的淚。
而是,一切都結束了。
那些糾葛的恨嗔癡的源頭,到這裏,都結束了。
往後的日子,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擁有自己想要的人生,和自己著的人永遠生活在一起。
“怎麽還哭了?”陸妄山彎下腰,指尖輕輕了眼角,“是因為,還是袁——”
雲檀向前一步,仰起頭,吻住了陸妄山。
陸妄山停在原地,片刻才擡手拉近雲檀後頸,鼻尖抵著,産生些耳鬢廝磨的親昵。
雲檀看著那長長的臺階步道,就這麽摟住陸妄山胳膊撒:“好累啊,媽咪能不能背我?”
陸妄山輕笑一聲,在前蹲下來。
漫天的烈火燒雲在天際鋪開來,橙紅的在雲彩間跳躍著,電線桿上的飛鳥在餘暉中歸巢。
陸妄山輕巧地抱著雲檀走下臺階,夕將他們的倒影拉得很長。
雲檀摟著他脖子,再沒有回。
“媽咪。”
“嗯。”
“媽咪。”
“在呢寶貝。”
雲檀偏了偏腦袋,臉頰著他肩膀:“我只是忽然覺得,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人生的盡頭。”
“說什麽呢。”
陸妄山不輕不重地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可以再也沒有任何負擔地去看看你的人生會有多彩。”
雲檀眼眶漸漸又熱了。
小時候看話書總是好奇公主與王子的結局,在一起了,那然後呢?
所有話裏都沒有寫。
好像先天就缺乏一些浪漫主義,對人與未來抱有天然的悲觀主義。
但現在清晰地看到屬于跟陸妄山的結局。
就像從前陸妄山對說的,你可以永遠篤信我你。
雲檀知道這于自己而言很不容易,只有盛大廣袤的意才能讓相信“永遠”這個詞。
而也一樣。
也會永遠篤定地陸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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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國慶節就能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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