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 宋覓都沒有睡好,睡眠時間零零碎碎,且質量極差。
每次醒過來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起枕頭邊的手機來看。
亮在黑暗中很刺眼睛, 瞇著眼, 看著空空如也的界面發呆。
現在是深夜的三點半, 他還是沒有回消息。
也是。
都這個點了, 不可能回了。
人在夜晚的負面緒會更容易膨脹發酵,難言的失落,自責的疚, 翻天覆地地織在一起卷住宋覓。
心裏更像是有塊重石頭著似的。
有點想哭。
宋覓熄滅手機屏, 周圍和都重新歸暗裏。
四周靜得可怕。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在寂靜的小房間裏, 響起一聲忍的哽咽聲。
很短一瞬。
第二天, 宋覓的狀態非常差, 起床的時候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走路覺得是在飄。
很想在家裏躺, 可不得不去上班。
一到公司, 宋覓就直奔茶水間接咖啡,覺得今天得靠咖啡續命, 不然本沒有神。
好困, 又困又疲憊。
距離九點還有十分鐘,宋覓蔫不拉秋地趴在桌子上。
臉埋在臂彎裏閉著眼休息。
一分鐘都沒趴到,手機開始震個不停, 宋覓倍痛苦地擡起臉來, 瞥一眼屏幕, 一下皺了眉。
李老師?
李老師是宋尋的班主任, 教數學的,以前爸媽沒空的時候,去給宋尋開過幾次家長會。
由于宋尋的數學績非常突出,很李老師的偏,在家長會的時候表揚過很多次。
也不知道一大清早打電話來做什麽?
宋覓側過臉趴著沒,拿過手機接起來到耳邊,用禮貌的語氣開口。
“你好,李老師,請問有什麽事嗎?”
“宋尋姐姐,你現在來一趟學校吧。”
“?”
一種不妙的覺襲上心頭。
宋覓瞬間從桌子上起來,忙問:“怎麽了?”
李老師:“宋尋剛剛在學校把同學的牙給打碎了!對方家長也在往學校趕,你趕過來一趟!”
這下。
所有的瞌睡全部沒了。
宋覓的心嘩地一下提到嗓子眼,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聲音都不由得放大了許多:“什麽!把同學牙打碎了?”
“……”
李老師給出肯定回答:“是啊,快點兒吧。”
說完就匆匆掛斷了。
生活簡直就是一地,除了還是,啥也不剩。
宋覓腹誹著,放下手機直奔主編辦公室,到門口深深吸一口氣,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放輕松。
找邱丹請假可不容易,通常會被臭罵一頓然後不予準假。
敲三下門後,裏面傳來邱丹的聲音。
“進來。”
宋覓推開門進去,一走進去就直奔主題:“主編,我想請個假。”
完全做好被批評的準備。
可當解釋的說辭到邊的時候,卻聽到邱丹欣然點頭:“可以啊,請多久?”
宋覓:“?”
什麽況。
以前主編可絕不會這麽輕易地給假。
直接把都給整不會了,當場愣住,還是邱丹出聲追問:“怎麽不說話呢?”
“我要去一趟弟弟的學校,老師說他和同學打架了。”宋覓說,“請半天就夠,我下午就回來上班。”
“……”
邱丹:“行,那你先去吧,回頭記得在考勤系統上提下請假條,我給你批。”
宋覓:“謝謝主編。”
在離開辦公室前,宋覓停在門口回頭,表複雜地問邱丹:“主編,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邱丹沖笑:“你現在可是大神月的編輯,是咱們公司的香餑餑。”
原來是因為月。
果然職場從來都會很好印證水漲船高這個詞。
宋覓沒再說什麽,只笑笑後匆匆離開辦公室,回工位上拿了手機和包就往外走。
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楚佳,楚佳盯著有點吃驚道:“誒,宋覓,你怎麽剛來就要走啊!”
宋覓擺擺手:“有點事啦。”
電話裏,李老師的語氣焦急,宋覓也沒有選擇慢悠悠的公車,而是直接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後直接給司機報了位置,說去二中。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渡城二中的學校大門口。
這裏是渡城最好的高中。
升學率高得驚人。
宋覓拿手機掃碼付款後,開車門下車,小跑著進學校。
司機從後視鏡裏掃一眼宋覓的背影,嘟噥著:“也不知道是什麽事,這麽火急火燎的……”
確認過車費到賬後,司機打方向盤掉頭,轉彎的時候注意到路邊停著一輛價格不菲的豪車。
那是一輛全黑的賓利,停在一排價格不超過三十萬的車中間,顯得是那麽惹眼。
司機嚯一聲:“好貴的車!”
生怕轉彎的時候到,故此方向盤打得特別小心。
學校不能隨便讓生人進,宋覓被保安攔在門口。
“我是高三一班的宋尋家長,李老師打電話讓我來的。”宋覓說。
“稍等哈,我打個電話問問。”
“好。”
在保安用座機給李老師打電話的時候,宋覓就站在保安室的窗口等待。
在這個時候,後傳來吵鬧的靜,腳步聲淩。
宋覓回過頭去看。
看見,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往學校門口進來,看樣子像是一家人,為首的是一對夫婦。
夫婦倆的表都相當難看。
等走近了,一群人像宋覓一樣被攔在門口。
保安問:“你們幹啥的?”
人聲音非常大,嚷著:“我兒子在學校被打啦!牙齒都被打掉了!”
“……”
“班主任打電話讓來的,還不讓進啊!”
聽完人說的話,宋覓心裏巨大一聲咯噔。
不會這麽巧吧?
瞄一眼人,發現人兇神惡煞的,惡婆娘那一卦的長相。
還帶了這麽多人!
完…完蛋了。
宋覓不聲地退到一邊去,恨不得當場形,看到保安問那個人:“班主任是誰?”
人沒好氣地冷哼一聲,說:“李國富。”
宋覓:“……”
弟弟的班主任就是李國富。
完蛋。
保安室,正在和李老師通話的一個保安,聽到人的回答後,順便一塊問了。
電話掛斷,保安說:“好了,你們都來登記一下,就能進去了。”
在登記的時候,人憤怒地說:“等我進去才要讓對方知道好看!居然敢把我兒子打碎,今天鐵定和他沒個完!”
宋覓:“……”
很好,已經開始害怕了。
宋覓本不急著登記,等那一大家子人挨個登記完以後,才去拿冊子登記。
在往教學樓走去的路上,宋覓心沉重的,簡直難以想象,等下自己要如何一個人去面對剛剛那一大家子人。
真的好煩啊。
懷著比上墳還沉重的心,宋覓開始喪氣滿滿地爬樓梯。
高三在六樓。
這所學校教學樓的樓梯是常見的室外樓梯。
上下樓的人都能被看見。
對面綜合樓的走廊上,遙遙落過來一道清遠的目。
宋覓卻毫無察覺。
一口氣爬上六樓,宋覓覺得自己已經半死不活,平時都不會這麽累,主要是昨晚沒休息好。
教師辦公室在每層樓的盡頭。
宋覓穿過長長的一條走廊。
現在是上課時間,環境一點都不嘈雜,只有老師們授課的聲音從教室裏飄出來,或者還有學生回答問題的聲音。
還沒進辦公室,宋覓就聽到裏面鬧喳喳的聲音。
是在校門口到的那一家人。
宋覓停在辦公室門口,連做好幾個深呼吸。
別張,有問題總要解決的。
別怕別怕……
最後一個深深的呼吸後,宋覓擡腳走進辦公室,一進辦公室,就看見李老師的桌前圍著那一家人。
李老師雙手捧著個保溫杯坐在椅子裏,沉著臉說:“等宋尋家長到了再說吧!”
這話剛說完,李老師擡眼,就正好看到進門的宋覓。
“宋尋姐姐?”
那一家人齊刷刷轉頭看向。
目似劍。
宋覓想微笑,但發現臉上很僵,本笑不出來,只能扯扯角尷尬地說:“李老師,我剛到。”
李老師放下保溫杯,起從桌子裏走出來。
來到兩家人的中間。
準確來說,是來到那家人和宋覓的中間。
“雙方家長,都先聽我說哈。”李老師說,“你們先聽我說一下事的經過,我再去把兩個孩子過來,讓他們自己說。”
“……”
從李老師的口中,宋覓得知,被弟弟一拳揍碎牙齒的男生做羅金生,和弟弟在一個班,兩人平時基本上沒有集,也沒有恩怨,就是普通的同學關系。
很奇怪的是,今天不知道什麽原因,在升旗儀式結束後,回班級的路上,兩個人發生口角,也不知道羅金生說了什麽招惹到弟弟的話,弟弟緒很激,也不知道是誰先的手,反正就是打起來了。
打到最後,李金生門牙碎了半顆,被同學們告到李老師,李老師出面才把打得不可開的兩人拉開。
李老師離開辦公室去宋尋和李金生。
留下宋覓一個人面對一群人。
羅金生的媽媽環著雙臂,語氣很惡劣地直接開始指責宋覓:“你弟弟太狂妄了吧!在學校就敢把人牙齒打碎!出去還得了,豈不是誰都敢打?”
“……”
宋覓很想說一句,是的,誰都敢打。
比如英達掌權人談西澤。
但沒敢說。
沉默片刻,宋覓點點頭說:“阿姨,把羅同學的牙齒打碎,確實是我弟弟的不對,醫藥費我會負責的,等他們過來,聽聽看他們怎麽說。”
“還有什麽好說的啊?”人很不滿,“直接賠錢就行了。”
“……”
宋覓微微瞪眼:“我總得問問我弟弟吧。”
怎麽一上來就賠錢?
人直接用手指著問:“你想耍賴是不是?我們這裏這麽多人,你是不是想耍賴!”
宋覓有點驚訝,解釋道:“我沒有要耍賴啊!我只是說等我弟弟過來,我問問他到底……”
還沒說完,人直接打斷:“那還有什麽好問的!宋尋他先手打人,我不僅要你們賠錢,還要讓學校給他開除掉!”
一聽到開除,宋覓心裏發急:“什麽開除啊!萬一不是我弟弟先手的呢?萬一是羅同學先手的呢?”
這麽一句,可把羅金生一家人都炸出了聲。
“講吧你!”
“我兒子先手的話,怎麽可能牙都被打碎了!”
“真的太不講道理了吧!”
“……”
說什麽的都有,一開始宋覓還能聽清楚兩句,後來是真的一個字都聽不清。
一群人把圍在中間說。
宋覓覺得自己要聾了。
在一家人的番言語轟炸下,宋覓都覺得有點暈眩,也不知道誰還有口臭,說話的時候那種餿掉的潲水味一個勁噴到臉上來,熏得有點惡心想吐。
李老師怎麽還不回來啊……
快點救救。
這時候,真的好想有一個人突然出現,解救于困境中。
當這個念頭在腦中形的下一秒,宋覓突然覺得手腕傳來溫涼的。
像是有人輕輕地把握住。
宋覓下意識低頭,看見左邊手腕上,出現一只男人的手,指骨分明,冷白,手背上的人青筋能看見。
四周指責的聲音在這時候消失。
是突然安靜下來的。
那群人沒一個說話,而是不約而同地看著宋覓的後方。
順著數道的目,宋覓也回頭去看自己的後方。
去看手的主人。
隨著視線的轉移,男人清絕的眉眼明晰地展,英俊的臉孔是那麽悉。
……談西澤?
談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發出土撥鼠!
談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一晚上沒有回微信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宋覓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興,這種興足以把的頭腦都給完全沖昏。
有些結:“談、談、談總?”
他的眸深深,卻又是滿面的溫和平靜,正一瞬不瞬地看著。
“嗯?”
宋覓的小鹿眼瞬間靈起來,眨眨眼睛,語氣都變得輕快:“你怎麽來啦?”
談西澤沒有回答,而是握著的手腕,往自己的後方一拉。
“我來理。”
隨著他的作,宋覓只能被迫站到他的後。
而他握著的手腕依舊沒有松開。
宋覓擡眼,完全看不到那群人,只能看到談西澤寬寬的後背,和他筆的黑西裝。
安全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滋生的。
也說不清,是他的後背還是他的西裝,讓覺得有安全。
或者說都有。
或者說是他這個人。
宋覓在他後小聲問:“你知道是什麽事嗎,就說你來理。”
談西澤轉過頭來,角還有昨晚的新傷,看向的目格外沉寂。
他把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清楚,語速很慢,確保這個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能聽到,平靜中著堅定和清傲。
“不管是什麽事,我都能理。”
宋覓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臉上騰地一燒。
怎麽莫名其妙就開始有點害了呢……
不好意思地說:“不太好吧……萬一確實是我弟弟理虧呢?”
談西澤卻說:“不占理也沒關系。”
“……”
“我能理。”
這時候,羅金生的爸爸上前,“我要打斷一下,你們兩個是來談的嗎?不是來說我兒子牙齒被打碎的事的嗎?”
談?
這個人胡說八道。
宋覓熱著臉看談西澤一眼,怎麽可能和談總談,很快,才意識到談總此時此刻還握著的手。
怪不得別人會認為他倆在談呢。
宋覓拿手他握著自己的那手,小聲說:“談總……可以松開啦。”
聞言,談西澤意味深長地看一眼,但也沒說什麽就松開了。
“你來理是吧?”
羅金生媽媽打量著面前這個著不菲的男人,“那你說吧,怎麽理?”
這人和談西澤說話的語氣也不算好,但比起和宋覓講話的時候,簡直不要好太多。
一和旁人說話,尤其是這種人,談西澤臉上就顯出足夠的冷淡來,冷淡之餘是滿滿的不耐,他面無表定淡淡道:“等老師回來再說。”
“為什麽要等老師回來啊,你就不能現在先……”
“不能。”談西澤打斷人,沉冷的眼風掃過去時迫十足,“你急什麽?”
“……”
那人一下沒了脾氣,氣焰蔫了許多下去。
沒再說話。
注意到角落裏擺放著飲水機還有紙杯,談西澤不遠的周朗:“給宋覓接杯水。”
宋覓忙說:“不用,我不。”
周朗只聽談西澤的,在說完不後,還是去照辦地接了杯水回來遞給。
宋覓接過水,“謝謝周助理。”
周朗對笑著說不客氣,態度和以前一樣好。
似乎并沒有到昨晚被弟弟揍了一事的影響。
談西澤:“去坐著喝點水休息一下。”
他是對宋覓說的。
宋覓捧著那杯溫水,剛想說不用坐,就聽他又說:“宋覓,你臉看起來很不好。”
還不是因為昨晚沒睡好。
還不是因為你不回消息。
宋覓又想到那條沒被回複的小作文,心裏的,特別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還生氣嗎?”
在就幾分鐘前,談西澤出現在門口,當他看見被一群人把小姑娘圍著罵得頭都擡不起來時,他就不氣了。
昨晚那一拳的氣,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未等他開口,宋覓就可憐兮兮地仰頭盯著他的眼睛:“談總,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語氣在無意間拿得剛剛好,像在求饒,又像是在撒。
談西澤的嗓間倏地發,結以很小的幅度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