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人影幢幢，周念羸弱，被來去好半天才看見按店里此刻的形。
按店里一片狼藉，不，是一片廢墟。
洗腳椅被砸得彎曲變形，按床被斧子劈幾段，斧子正在其中一張斷床的截斷面，滿地的陶瓷碎片是著塑料假花的花瓶骸骨。
墻上更是被潑滿紅油漆，漆味已經順著空氣飄至人群里，周念也聞到了那刺鼻的味道。
至于人——
宋敏桃站在屋子里的那張深紅簾子前，側対著人群，正低著頭用手里的紙巾淚。
周念看見的眼睛哭得又腫又紅。
此外，狼藉的廢墟里還站著好幾個人。
氣勢洶洶，兇神惡煞。
這種時候，無需特意去追問事發的原因，只用靜靜在人群里站著，那些好嚼舌的男就會自吐出全部的來龍去脈。
周念從不絕于耳的議論聲中得知，帶頭砸掉按店的人，就是隔壁快遞驛站老板劉跛子的老婆，劉春花。
劉春花一直都覺得宋敏桃在勾引男人，勾引劉悍去照顧宋敏桃的生意。
就在昨天晚上，劉悍又去按店找宋敏桃被劉春花發現，劉春花不敢當場發作，又怕像上回那樣，撞到瘋狗的槍口上，便暫時忍下來。
當天夜里，劉春花便聯系了鎮上其他幾個人，這些人的老公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喜歡到宋敏桃店里洗腳按。
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東西。
招至嫉妒的就是宋敏桃有一副太過麗的皮囊，甚至什麼都沒做，但只是存在，似乎就是一種罪惡。
被人們羨慕，嫉妒，唾罵，辱，再極盡可能的構陷。
原來在同類中太出眾也是不行的。
們會瘋狂打那個出眾者，要麼將驅逐，要麼將同化。
劉春花糾集著一群人，趁著鶴遂不在的功夫，野蠻暴地砸掉宋敏桃的店。
現在還非要掀開那張深紅的、垂至地面的簾子，看看里面究竟藏著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時候，周念看見那張深紅的簾子被掀開一個角。
鶴遂從里面走出來。
那是完全陌生的鶴遂，他又變周念第一次見他的那個模樣。
冷漠，鷙，渾上下沒有一溫度。
他走出來，氣質散寒，深沉的黑眸一一掃過那群人的臉，冷聲問：“你們想在簾子後面找什麼？”
劉春花仗著人多勢眾，也仗著他不會対人手：“看看唄，有人看見里面擺著一張床，你媽要真是清清白白，做什麼不讓人看啦？”
“……”
“呵。”鶴遂從鼻腔里哼出一聲冷笑。
他朝後手，修長手指攥住簾沿，眸寒凌：“要是簾子後面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最後半句，是讓眾人都不寒而栗的字字威脅。
劃拉———
鶴遂當著所有人的面，寒臉蹙眉，揚臂掀開了那面神的深紅簾子。
眾人的視線凝匯，固定。
關于那張深紅的絨面簾子，周念聽說過不傳聞，其中大多都和.易有關。
他們都說宋敏桃做的不是按生意，做的是皮生意。
直到此時此刻，真相大白。
眾人驚詫不已——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
周念不自地抬手，捂住了。
里面的確有一張床，鐵制的一米二單人床，上面躺著的卻不是什麼皮客，而是一個樣貌畸形孩。
孩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留著寸頭，後腦勺扁得像平面，一只眼睛睜著，一只眼睛半睜著，不是想半睜一只眼睛，而是那只眼睛的眼皮粘連在一起，本讓無法正常睜開。
的脖子是歪的，兩只手都畸形地扭曲在口前，手指間的皮也是粘在一起的，整個人都非常瘦小虛弱。
周念一下就想到曾經畫過很多次的青蛙和鴨鵝等，它們的足部皮也是粘連在一起的。
鐵床的旁邊就是一個馬桶，還有一個小方桌，桌上擺著一些簡單的日用品，牙刷，水杯，紙巾。桌子上方的墻上有粘鉤，掛著一張巾。
赫然一看，簾子後面不過就是一個畸形孩的小居室。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鶴遂沉冷的聲線貫穿在所有人耳邊，“里面沒有你們想看的東西，只有我妹妹。”
“……”
話音落下的那一剎，鶴遂眸一，與人群中滿臉錯愕的周念対上視線。
不過一秒。
一秒後，他迅速移開目，誰都沒有發現他在一秒前曾經看向。
周念在這一瞬間很想哭，在人群中，當著一個合格的看客，不敢去幫他說話，甚至不敢勇敢地站著他旁，而他卻生怕多看一眼就會給招惹麻煩。
心彌漫著無限悲涼。
是膽小的、懦弱的，也是自私的。
人群中有人看見，親昵地和打著招呼：“念念呀，乖孩子又出來畫畫啦？”
周念強歡笑地嗯一聲。
那人又說鶴遂這樣的孩子真是完蛋玩意兒。
一個毒鬼父親。
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
現在又冒出一個畸形到不能自理生活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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