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拍的攝影師扛著攝像機,掃過每個人的臉,最終定格到,“清晚,看鏡頭。”
夏清晚扭頭看到攝像機,笑問,“在拍我嗎?”
“現在什麼覺?”
誠實地說,“很張,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雪豹。”說著,扭頭向遠方,攝像機跟著轉過去,鏡頭一角是虛焦的側臉。
那清冷沉靜的模樣,與浩闊的荒野意料之外地適配。
到一種空遠的闊大。
雪豹難覓,連續追了三天。
夜晚在保護基地,偶爾會刮起大風。
那樣慘烈凄厲的風,夏清晚人生中第一次經歷,像是整個世界都在被撕碎。
在那極度的凌無序中,靜下來,反而能重建自己有序的心。
聽著呼嘯的風聲,抱著電腦做PPT,為明日的講解科普工作做最後的準備,大自然的偉大曠遠和眼前小小的工作產生一種奇妙的割裂。
然而,在這割裂中,夏清晚卻覺察到一種細微的踏實與輕盈——深切地到自己的渺小,才能意識到自己的不可替代,才能義無反顧地投到俗事的洪流中。
人生三萬天,營營逐逐不過是俗事。它會隨風而逝,從指中溜走,跟著滴答滴答的鐘表一秒一秒變過去,留下的,唯有當下的。
那像風,輕盈飄忽,也許沒有任何重量,也許不知自己即將飄向何,然而,在風止雲歇的那一個剎那,它會凝視到無可替代的景。
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長空曠野荒原澹煙,所見皆是風月。
在壯闊崎嶇的峽谷深,那一趟為期一個月的旅行,夏清晚爬廢了三雙登山鞋,渡過了不可替代的21歲的夏天。
-
七月,王敬梓放短假回京。
在家里短暫休整,隨後到葉園與葉裴修匯合,一起前往西山葉家老宅。
抵達的時候,老爺子正坐在草坪另一頭涼亭下喝茶。
見到王敬梓,老人家和藹地打了招呼,問他在地方這半年況如何,又問他有沒有回家探過父母和爺爺。
親切地聊了半晌。
全程當葉裴修是明人。
葉裴修自顧自在另一把圈椅上坐下來,點了支煙,手搭扶手,半不地,過墨鏡向遠方日下閃閃發的林。
面對老爺子的一番夸贊,王敬梓笑說,“不敢當,即使我以*後有什麼作為,也都是葉總一手栽培的結果。”
他當然知道,所謂調職下地方,看似是貶,實則是葉裴修在保他。如若不然,等到裴家親自出手,鬧到老爺子面前,一切就不好收場了。
老爺子冷哼一聲,瞥了眼葉裴修,“他栽培?跟著他能學到什麼好兒?”
這一瞥,看到他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更是來氣。
“你瞧瞧他那個樣子,冥頑不靈!”
聞言,葉裴修失笑,渾不在意地撣了撣煙灰,“您甭盯著我,過幾年,幾個弟弟妹妹長起來了,那麼多孩子,任您挑選任您使喚,夠您大展拳腳了。”
“我還能活幾年?!”
“您長命百歲,至還有二十多年好活。”
“你——”老爺子拿手指他,“你要氣死我。”
當初,裴雅嫻和夏清晚談過話之後,葉裴修回來和老爺子大吵了一架。
這一次,連程菲都避而遠之。
只聽見西耳房書房里一陣乒里咣啷,程菲心驚膽戰等了一個小時,末了,是葉裴修先走出來,他神倒是非常正常,看不出發了火。
程菲走進書房,看到一地狼藉,也不知是誰砸的。
這次大沖突之後,過一個月,老爺子親自去了趟葉園。
那時候,夏清晚已經把自己的書和服全部搬走了。葉裴修全程非常平靜地接待了爺爺。
畢竟是親爺孫,老爺子親自登門遞臺階,當然要和解。
只是,即便是和解,兩個人相時,也總是說不了幾句話就互嗆起來。
這麼些時日下來,這種模式倒像是了常態。
眼下這場互嗆,爺孫倆神態淡然,苦了一旁的王敬梓,不停打圓場。
葉裴修覺得沒趣,摁熄煙,離開涼亭,換了服去後面場子里打網球了。
他離開之後,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對王敬梓道,“你瞧瞧,越長大越回去了,叛逆起來了。”
王敬梓笑笑,先安了一番,忖度著老爺子的臉,接著道,“……我一畢業就跟著葉總,這些年學到很多,學到的不僅是行事,更多是立。”
“葉總一直是個克己務實的人,”王敬梓停頓了一下,看老爺子臉還算和緩,才鬥膽道,“……去年那陣子,我偶爾會去接夏小姐下課,車上閑聊時候,夏小姐說過一句話,說,葉總的生活‘像是一場苦修’。”
聽到這兒,老爺子看了他一眼。
王敬梓就笑,“我當時也是跟您一樣的反應,想著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卻很能察世事人心。”
老爺子面沒什麼波瀾,低低地輕嘆似的念了句,“……倒是個會心疼人的,懂得他的難。”
“葉總位置越來越高,免不了高不勝寒,這麼多年,邊一直沒個可心的人。”
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個,還沒談上一年,就被棒打鴛鴦。
老爺子哼一聲,“他派你來做說客的?”
“沒有,”王敬梓誠實道,“葉總當然知道,這種事耍皮子是沒有用的,他沒讓我來說什麼。只是,好歹葉總和夏小姐我都算是了解,眼看著您和葉總之間有誤會,我就鬥膽說一說自己的,也算是為葉家盡一份我的心力。”
這話說的滴水不。
老爺子也沒再說什麼。
七月了,按照慣例,老爺子即將啟程去北戴河避暑。
這一次,葉裴修陪爺爺過去住幾天。
一切準備停當,出發前,葉裴修的爸爸葉廷文把他過去吩咐了幾句。
葉廷文今年五十出頭,正是好年紀,在外頭威重凜然。
他知道葉裴修和那小姑娘的事,只是從沒過問過。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打小鬧,無關要。葉裴修為那小姑娘出頭也罷,收拾夏長平和喬伍也罷,都不足掛齒,只要不鬧得太離譜,都不值得他費心。
他料想,葉裴修是個心里有數的,什麼時間該做什麼事,不用他多講,葉裴修會懂。
“事兒都過去了,惹你爺爺生氣。”
“我明白。”
“我已經跟你程菲說了,這幾年就消停點,”葉廷文道,“以後到時間了,我會親自幫你挑。”
站在窗前煙的葉裴修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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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北戴河別墅。
老爺子和幾個老友坐在院子里聊閑天兒,葉裴修就在臺上看書。
傍晚,吃過晚飯,葉裴修陪爺爺下幾盤棋。
兩個人坐在檐下藤椅上,執棋對弈。
遠離西山老宅,周圍沒有旁人在,警衛也遠遠的,只有漸沉的夕。
茂林修竹斜影圓荷,空氣清新怡人,很有一種歲月悠遠的味道。
葉裴修先輸了兩局。
等待葉裴修收撿棋子的時候,爺爺輕嘆說,“裴修,不是我非要你不好過,只是,我不想讓你走彎路,走我的老路。”
老爺子年輕時,不顧家里人反對,執意和梁心吾結了婚。
二十多年的舊式婚姻,因為長輩的疾言厲,兩個人一直不太幸福。再加上梁心吾娘家頻頻犯事拖累,家里氣氛一度非常張。
後來是梁心吾主提了離婚。接著,老爺子娶了家世顯赫的程家小姐程菲。
“那我問您,”葉裴修道,“再重來一次,您還會和結婚嗎?”
沒想到他這麼問,老爺子一時愣住了。
半晌沒回過神。
“這一切只取決于您怎麼定義‘彎路’,”葉裴修把棋子收好,“……在我看來,跟的人結婚,不是彎路。”
爺爺往後倚著藤椅,看了他好一會兒,卻是笑了出來。
“……你倒是,比你爸還像我。”
葉裴修淡笑一聲,“我當您是在夸我了。”
“只是,這些話,你跟我說說也就罷了,”爺爺拾起棋子,重新開始新的一局,“……跟你爸,說這些也沒用。”
葉裴修半垂著眼,過片刻,道,“我打算下地方兩年。”
老爺子低眼思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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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夏清晚結束昂賽峽谷的行程,回到上京。
每天按部就班上班、看書、背書。
裴珠在歐洲玩了一個月,回國直接來了上京,沒有回上海的家。
一個人住別墅也是無聊,跟夏清晚商議過後,住進了夏家老宅。
晚上,兩個孩在客廳裹著毯子看電影。
2005年版本的《傲慢與偏見》。
裴珠邊吃零食邊說,“我剛看到你家後院也有一棵合歡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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