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音進了臥室。
窗簾閉。
屋子里僅開著一盞昏暗的睡眠燈。
到的時候，住家醫生正在收拾藥箱。時音看了眼平躺在床上，手背扎著針管的韓湛，他在背的影，看不清他的神，以為他睡下了，便輕聲詢問醫生：“阿湛況怎麼樣？”
“輕度過敏。”
“那怎麼會暈呢？”
“先生冒了。”醫生解釋，“最近氣溫下降快，一不小心就會寒。前幾天別墅還斷了一夜的電，許是那會兒就著涼了。今天海鮮過敏，把發燒癥狀也帶了出來。”
他那晚在燒壁爐。
管家說他跑去后院抱來柴堆，為了不讓煙進屋子影響其他人休息，他就在通風的口子旁生火。之后就在主臥搖椅上坐了一宿，隔兩個小時添次柴。
估計就是那會兒了寒風。
沒及時診治。
拖延下來就變高燒了。
“等退了燒，先生再吃點我開的過敏藥，就能好起來。”醫生又說。
“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太太，這瓶藥水打完了，我再來換。”
“好。”
時音送了醫生出門，折返回臥室，手里多拿了一塊打的巾。走上前，彎腰湊近闔著眼休息的韓湛。安靜睡著的他倒是乖巧，長長的睫，高的鼻梁，天生紅潤的，額前耷拉著的碎發竟也有幾分可。
拂了拂他的頭發。
將巾放上去。
“太冷了媳婦兒。”
韓湛忽地開口。
病中的他嗓音有點嘶啞，了幾分不正經，聽起來磁沉穩。時音被他嚇了一大跳，還沒等從這驚嚇中回過神，就看見他睜了眼。
近距離的對視。
借著床頭微弱的，從他黑眸里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不是暈了嗎？”時音收回手。
“凍醒了。”
“醫生說用冷巾敷額頭可以加快退燒。”
“是嗎？”韓湛坐起，另一只手接住從額頭上掉落下來的巾，乖巧地放回額頭：“睡不著了怎麼辦？”
“吃顆安眠藥？”
“我不會全你想做寡婦的心愿。”
“誰說我——”
“老公死了，沒有糟心的孩子，不用伺候公婆，住著獨棟的大別墅，花著永遠都花不完的錢，還有一條很聽話的狼狗。”
越聽，時音越神。
聽到最后眼睛都亮了。
韓湛被整樂了，“你還敢說你沒這個想法？”
之前真沒有，聽完了，確實有點心。時音抿微笑，轉移了話題：“我給你講故事吧？說不定有助眠的效果。”
韓湛拒絕：“小孩才聽故事。”
“格林話怎麼樣？”
“不聽。”
“那就講漁夫和他的妻子，從前有個漁夫，他和他的妻子住在海邊的小村莊里……”
燈和。
人聲音溫。
韓湛側躺在床上，無聲地凝著旁時音如畫的臉龐。四周都安靜了，沒有擾人的喧囂，沒有糟心的人糾葛。心里逐漸踏實，四肢松泛，像是踩在綿綿的云端，愜意非常。
他終于知道阿修為什麼那麼喜歡聽講故事。
向來桀驁的狼犬，在面前就跟一條沒長大的崽狗，死皮賴臉地黏著，寸步不離地守著，見到，那雙鷙的眼頓時變得清澈，只會斯哈斯哈咧笑，尾搖得跟風車一樣。
原來。
真的很會講故事。
很聽。
讓人覺得安心。
就好像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非常疲憊了，在面前，終于可以停下腳步，無所顧慮地闔眼休息。
“不看書也能這麼流暢？”韓湛著。
“……”因為這些故事給阿修講了好多遍，已經能背下來了。這句話時音沒說，若他知道把講給狗的故事講給他聽，韓二爺又要多心了。
“小時候看得多。”時音答。
“今天的咸粥味道不錯。”韓湛換了個話題。
“我不知道你海鮮過敏，下次你還想喝，我換個樣式，他們家的玉米排骨粥也好喝的。”
“常去喝？”
“上學的時候常去。”
“跟朋友一起？”
“嗯。”時音點頭，看了眼頭頂架子上的輸瓶，連忙起：“藥水快打完了，我去外面醫生過來更換。”
人背影消失在房門口。
韓湛咳嗽了幾聲，收回視線，床頭柜上的手機就響了。他手拿了過來，接通陸承撥來的電話：“怎麼了？”
聽到聲音。
那頭的人頓了半拍。
“你病了？”陸承問。
“小事。”
“那跟合伙人Eiton見面吃飯的行程推遲幾天吧？他人在榕城，你這生著病，大老遠跑過去又得待三五天，我怕你承不了。”
“時音在照顧我。”
“請問這兩者有什麼關系嗎韓爺？”
韓湛輕笑，“老婆照顧好得快。”
陸承，“你怎麼沒病死呢？”
“我死了有人欺負媳婦兒怎麼辦？為了，我也會長命百歲。算了，不跟你這種單久了的人聊了，說了你也不懂。”
陸承：“……”
聽到外頭開門的靜，韓湛收起玩笑的語氣，認真道：“依然按照之前的約定見面，我明天下午會準時到機場。”
……
時音領著醫生進臥室。
床上的韓湛有氣無力地躺在那，微白的病態臉瞧著好像病愈發重了。醫生連忙上前更換了第三瓶藥水，看了看藥，又看了看躺著的人。
不可能啊。
他從醫這麼多年了，治個發燒那就是手到擒來。
照理來說開四瓶藥水，第二瓶輸完的高熱就會降下來，人會覺得舒服些，氣神各方面都會好許多，先生怎麼跟其他人不一樣？
難道他開錯藥了？
醫生快步出了書房，誠惶誠恐地去檢查藥箱。
對于醫生反常的舉，時音沒多過問。重新在床邊坐下，給床上的病號韓某掖了掖被子，又給他換了塊額頭上的巾：“我再給你講兩個故事。”
“老婆真好。”
“講糖果屋怎麼樣？”
“都好。”
“嗯，從前有一座神奇的糖果屋，它位于一個麗的小鎮上……”
與此同時。
樓下。
醫生徹頭徹尾檢查了三遍藥方和箱子，都不曾發現錯。他再次上樓，進書房，疾步走向臥室，又驀地停在房門口。
只因對上床上男主人沉冷的眼眸。
韓湛做了個‘噓’的手勢。
目側移，醫生看見了床邊椅子上晃晃悠悠打瞌睡的時音。里還念著故事，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倒靠在床畔。
醫生默聲離開書房。
關上門。
在走廊上遇到剛來的管家，韓叔往他后看了幾眼，問：“先生好些了嗎？”
“應該好很多了。”
“啊？”
“先生今天估計是不想好起來，我會按照他的意思，等會兒再來送藥的。”醫生說完，又補了句：“韓管家，您也別進去，先生在看太太睡覺。”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