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
人工湖旁的空草地上。
傭人們忙碌地進出,放置桌椅,擺放燒烤架和新鮮食材。時音榨了兩杯橙,出了側門,視線掃過屋檐下的花架。
去米蘭半月。
回京后刻意避著韓湛,總是早出晚歸。
這些小盆栽都被忽略了。
時音走上前仔細打量,多有被打理過的痕跡,清除了枯枝爛葉,澆了水。后方這會兒有腳步靠近,管家開了口:“太太,您出門工作那些日子,先生把您的綠植照顧得很好。”
確實照顧得很好。
長得枝繁葉茂。
多也胖嘟嘟的。
時音收回視線,同管家一道往院子里走。見遠的法國梧桐樹底下,墨莉坐在休閑椅上,但凡阿修經過,就立馬別過子抬起雙腳。
狗子像是知道自己嚇到了客人。
他折回屋子里叼了繩索,一端套在自己頭上,一端繞在時音坐的那架躺椅凳腳。把自己拴好了,他斜了眼墨莉,仿佛在說:“這膽小樣兒。”
墨莉:“?”
見時音過來,墨莉當即仰頭告狀:“音音,你家狗鄙視我。”
時音把果放到手邊的桌上,隨后看向旁邊的阿修,跟平日里一樣溫馴,不兇也不駭人,更加沒有冷嘲熱諷的眼神。
“你看錯了茉莉。”
“我看錯,我怎麼可能……”轉過頭,看見那狗端坐在躺椅旁,昂著腦袋咧笑,尾搖得像風車,儼然一副乖乖仔的討喜模樣。墨莉驚得話都卡在了嚨上,愣了半晌,氣笑了:“……大東西別致哈,還有兩副面孔。”
說到這。
墨莉一激靈。
腦海里驀地浮現出剛進門那會兒看見的韓湛。
果然狗隨主人。
韓二不就是典型的兩副面孔?
對著時音,眼神溫,說話輕言細語,字里行間甜如糖。對著其他人,客氣疏離,紳士冷漠,將雙標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怎麼燒炭的!”
管家苛責的聲音砸來。
時音偏頭去,見傭人正在燒烤爐里生火,應該是新來的,經驗不足,引火的木屑被風吹起,落得到都是。
周圍的傭人來幫忙。
撲滅飛絮。
管家橫了眼闖禍的傭人,讓明天不用來了。在時音印象里,韓叔向來都是好脾氣,從來不紅臉,幾乎沒指責過家里的下人,新來的不懂做事,他也是手把手教。今天生氣直接辭退對方,也是頭一回見。
時音倒了杯水朝正親自生火的管家走去。
停在后方。
安靜看著。
等他弄完了手頭上的事,無煙環保炭逐漸燒紅,時音才把水杯遞上去:“韓叔,喝點水。”
“謝謝太太。”
“這個傭人瞧著年紀不大,做事大意,您別往心里去。”
“太太,來北山別墅做事的人,簽勞合同當天,我就告訴過他們,警惕明火。什麼事都可以犯點小錯,唯獨生火不行。”
“因為老宅那場大火嗎?”時音問。
“您知道?”
“聚餐的時候無意中聽到韓家長輩提起,說是那年起了好大的火,阿湛和大哥都被困在了宅院里。”
提起這事,管家就黑了臉。
面是剎那間冷了。
滿腔怒火。
左右瞧了幾番,確定沒有人,韓叔才靠近時音,低聲音道:“祠堂的香燭被風吹倒,牌位都燒沒了。等發現起火,已經燒到主樓。”
“我那會兒剛好在隔壁陸宅給陸爺送東西,聽到消息就立馬跑了回去。火勢非常大,傭人們在報警,白士和韓泰跌跌撞撞從濃煙里出來。”
“聽到二樓的呼救聲,大家才意識到先生和大爺下不來。我當即就沖了進去,跑上二樓。可是走廊上大火彌漫,本打不開先生的門。”
“危急關頭,我看見已經出去的白士和韓泰折返火場。明明先生的房間離樓梯口更近,救助起來更容易,他們倆卻直奔最遠的大爺的主臥。”
“他們拼盡全力撞門,白士那麼漂亮的一個人,服被火灼燒,頭發也凌不堪,卻還用自己那纖細的四肢撞擊堅的門,一句又一句喊著大爺的名字,好像就只生過大爺這一個兒子。”
“他們倆合力撞開了房門,用厚重的被子裹住大爺,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跑了。不管我怎麼喊,他們都沒停過腳步。”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撞門,用胳膊頂,用腳踹,終于是把門撞開了。可是,梁頂的懸木被燒盡了,墻上的壁畫都在往下掉。我來不及躲,門后的先生卻撲在我上,他那會兒才七八歲,被砸得吐了好大口。”
說到這。
管家眼眶紅了。
話語哽咽,緩了好一會兒才控制住緒。
他沒接著往下說,只挑了重點:“先生不斷地在我耳邊說,韓叔我們一定要活下來。我們裹著厚被子,撞碎了落地窗,從二樓跳了下去。”
“那之后,不管去到哪,我都代周圍所有人,防火是第一要的事。就算是住在火焰山腳下,先生的宅子也不準再起火。”
“韓叔,有電話打進來,找您的。”
“就來了。”
管家應了聲。
朝時音禮貌彎了彎腰,邁著快步往別墅里去了。著男人不穩健的背影,尤其是那條顛簸的。時音記得年前那會兒下大雪,途經IFS商場,韓湛就去了趟中醫館,給管家取治療痛的藥。
管家的有了后癥。
那麼。
同樣是在那場大火里了傷的韓湛,應該也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傷疤。只不過,他用樂天派的格將傷口藏了起來,旁人輕易看不到。
……
日落。
時音韓湛送吃完晚餐的墨莉出門。
目送車子駛離,兩人轉進院子。走到半途,時音忽地換了方向,說是去花圃看看雛,澆澆水什麼的。
這些花都是早上澆水。
傍晚從來不澆。
惜它們,自然比他更加知道這些注意事項。韓湛一直覺得不會說謊,但凡那句話里有一個不真實的字眼,就藏不住小尾,總會被他發現。
韓湛站在原地。
注視著背影消失在昏黃的晚霞里。
站在花圃前,瞧著這開得飽滿的各小雛,時音低垂著杏眸,擰的煙眉遲遲不舒展。就在這時,的影子晃了一下的眼。
時音抬頭。
從不遠的客廳落地玻璃窗,看見了走到后的韓湛的影。
“老婆,在想什麼?”
距離拉近。
能到他溫熱的氣息。
時音抬頭往后看,黑的瞳孔里倒映進他俊的臉。沒等回復,就又看見他薄輕,字詞輕飄地落在臉上:“是不是在想,等會兒進到屋子里,找個什麼借口上樓睡覺,明早又說個什麼理由先行出門?”
“韓湛我……”
“老婆,為什麼躲著我?我哪里做得不對,告訴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