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京則角勾起微微彎曲的弧度：“住持何不直接說，我與佛門有緣，適合出家。”
住持笑了笑，意味深長道：“施主只是與普渡寺有緣，與佛門并無緣分，不過我看施主今後的緣是一片好勢之相，施主多珍重。”
此話一出。
顧京則將臉上的漫不經心收起，替而代之的是一臉正，他微微頷首，目送住持下臺階離開。
等住持走遠，他轉繼續上臺階，邁佛堂。
宋嵐雙手合十，閉目凝神，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沒理會，那人也沒出聲打擾，靜立在一旁等待。
過了許久，宋嵐放下手，轉過。
冷淡的目落在顧京則上，打量片刻，說道：“我并不想見你。”
對上宋嵐的目，顧京則不疾不徐開口：“不想見卻還是見了，能讓宋伯母妥協的人，想必只宋妮。”
宋嵐皺起眉心：“我明確告訴你，我從來都不看好你和妮妮在一起。”
顧京則態度尊敬：“之前出于各方面的考慮，我的確做了一些讓宋妮傷心的事，但這些事我都可以向您解釋。”
“不用跟我解釋，我沒心聽。”宋嵐拒絕聽這些冗雜事的背後原因，開門見山道，“我今天你過來，是有一件事。”
顧京則沉默下來。
昨晚接到宋嵐電話的時候，他就猜到宋嵐突然要見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單單是訓斥，宋嵐這樣的大忙人，不至于留出這樣的閑心。
如果是警告還說得過去，宋嵐大概是想警告他遠離宋妮之類的話。
反正，不管什麼，應該都不是什麼好事。
他今天赴約前來，也做足了心理準備，不管接下來宋嵐說什麼，他都照單全收。
“你對宋妮的，我略有一些了解，這些年也見證了一些，還有你做的那些事，好壞我也都看在眼里。”
宋嵐走過來，站在顧京則面前。
顧京則頭低下來，態度端正：“您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宋嵐抬手，指著佛堂前的團：“去那跪著。”
聞言，顧京則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佛堂正中間的團走過去，他提前將上的風下，放在一旁，然後扯了扯跪下。
筋骨締造的背脊得筆直，面前是塑金的大佛，他神莊嚴、虔誠。
宋嵐立在一旁靜靜看著，過了許久才說：“你在這跪三天。”
顧京則轉過頭。
他的反應明顯很驚訝。
宋嵐說：“這三天決定了我是否對你從重新改觀，當然你也可以現在就走，當沒來過。”
顧京則想問清楚：“這三天……”
宋嵐：“這三天你不許離開普渡寺一步，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寺里解決，并且不見任何人，你父母親人，還有你邊那個助理，統統不能見，能做到嗎？”
顧京則沒說話了。
這件事看似簡單，但對他來說并沒那麼容易做到。
三天不與外界聯系，不見任何外人，可顧家的事在要關頭上，他沒辦法完全把時間空出來。
這是一個巨大的選擇難題。
看出顧京則的糾結，宋嵐冷聲說道：“不用太糾結，我剛才說了，如果你覺得太為難，做不到，現在可以直接離開，我當你沒來過，以後也別再糾纏我兒。”
顧京則說：“顧家的案子……”
宋嵐冷聲打斷：“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句話你沒聽過嗎？不是所有的好事都是雙全的，你最好給我明白這一點。”
氣氛驟然噤了聲。
顧京則沉默下來，再沒說一句話。
宋嵐見他沒起來，繼續說：“三天一天都不能，你要是做不到，遲早滾出去，你要是做到了，我說過，會考慮重新審視你對宋妮的，做出讓步。”
說完，宋嵐轉離開了佛堂。
周闕一直守在外面，見宋嵐出來，他頷了頷首。
宋嵐看他一眼，短暫換眼神後，周闕立即揚起笑喊道：“宋常委。”
宋嵐板著臉：“佛門凈地，嬉皮笑臉。”
周闕咧開的立馬閉上。
等宋嵐一走，周闕立馬進去，看到顧京則跪在團上，周闕走近了問：“顧求什麼？”
顧京則平時是不來寺廟的。
今天突然來普渡寺，當然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宋嵐邀約他至此地。
至于他們聊了什麼，周闕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這會一進來就看到顧京則跪在佛堂前，自然是有些納悶。
顧京則直了許久的背脊慢慢往下塌，他低著頭，自言自語了一句：“我該求什麼……”
周闕沒聽清，湊近了去聽。
這時顧京則忽然站起，周闕立即退開，“顧，咱們是現在離開嗎？”
顧京則沒說話，轉往外走。
周闕見狀立馬跟上。
就在要踏出佛堂門檻那一刻，顧京則忽然停下了腳步，周闕不明所以，問道：“顧不走了？”
顧京則抬眸，眼眶里洇開一抹猩紅。
……
寺廟院外的停車場。
宋妮到了之後一直沒下車，看到宋嵐出來，也保持穩坐不，直到宋嵐拉開車門上來，母倆四目相對。
宋嵐倒沒有很意外，坐上來，關上車門問：“什麼時候來的？”
宋妮老實代：“顧京則進去後沒多久，我就到了。”
宋嵐：“來了怎麼沒跟進去。”
“你都安排好了，我就不進去了。”宋妮挪過來挨宋嵐近一些，小聲說：“謝謝媽媽。”
宋嵐冷著臉：“滾遠點。”
換別人，早都自覺麻溜滾開了，但宋妮偏不，湊得更近一些，“昨晚你生氣那樣，我還以為你不會松口……”
“閉，提昨晚。”
因為一提到這個宋嵐就來氣，“昨晚你那些話把我氣了整整一晚上，腔里的那郁氣到現在還沒消。”
宋妮垂下腦袋不吭聲了。
宋嵐看這副樣子更來氣，對司機說，“開車。”
車子駛離普渡寺。
……
整整一天過去。
宋妮得到監視人的消息，顧京則自從進去普渡寺之後，就一直沒有離開，期間只有周闕出來過，他回筇樓給顧京則拿換洗。
夜幕降臨，吃完飯的宋妮，正拿著手機在公館園子里散步遛鳥，這期間給顧京則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與此同時。
跪在佛堂的顧京則，收到消息，點開看過之後，立即站起。
因為跪太久，他腳發酸發疼，站起來那一刻本站不穩，邁出的第一步後就栽倒下去，單膝跪在地板上。
周闕正好進來，看到這一幕，他臉大驚，飛快跑進來。
“顧，你要去哪？”
周闕攙扶他起來。
顧京則手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上面是宋妮剛發來的短信：顧京則，我好像有危險。
“宋妮有危險。”他咬著牙，忍著腳傳來的疼痛往外走。
周闕想想不對，立即說：“顧，宋小姐在梓桐公館，那個地方四都有警衛員，怎麼會……”
“那些人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肯給我發消息，一定是真的陷了危險，不會騙我。”
顧京則推開周闕，繼續往外走。
剛從佛堂出去，得到新消息的周闕追出來說，“顧，宋小姐在梓桐公館的確安然無恙，這是你安在梓桐公館的人發過來的實時匯報，宋小姐在院子里……遛鳥。”
顧京則腳下一頓。
周闕給他看了視頻，是剛截取過來的，宋妮的確好端端在梓桐公館。
危險信息是假的……
周闕大膽猜測：“顧，宋小姐該不會是用這樣的方法故意騙你離開普渡寺，這樣一來，你答應宋嵐的事就沒有做到，約定自作廢？”
顧京則臉驟然一沉。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他拿過手機，反復看了一遍截取的錄視頻，宋妮的確好端端在梓桐公館的院子里走、旁邊是鳥籠。
時不時看一眼手機，還出燦爛的笑。
跟那條消息里傳達的遇到危險，完全沒有任何關聯。
“故意的……”顧京則呢喃。
周闕說：“宋小姐在試探你，顧，你現在還要出去嗎？”
顧京則沒說話，他示意周闕離遠點，然後拿出手機給宋妮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接起，顧京則輕聲問：“你在哪？”
宋妮笑了聲：“這麼快就被你看穿了，聰明嘛。”
顧京則嚨干得有些發苦：“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希我得到宋伯母的原諒嗎？”
宋妮說：“你沒必要這樣做，還是回去管著你的顧家吧。”
顧京則呼吸有些發疼。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想通了？”宋妮繼續說，“顧家的案子對你來說，不是比你命還重要麼，你就當我媽媽說的話不作數，回去吧，而且，你還有傷沒好，惜自己一點。”
顧京則一字一句道：“你對我來說，同樣比我的命更重要。”
宋妮呼吸一輕。
他說：“我一定會堅持完這三天，不信你等著看。”
掛斷之前又說了句：“別再開這樣的玩笑。”
結束通話後，顧京則落寞轉過，一瘸一拐上臺階回佛堂繼續跪著。
宋妮知道顧京則現在有多難熬，他能答應宋嵐這個要求，一定在心做了很大的爭鬥。
一邊是顧家，一邊是，他都抓著，一個都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