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城外,竹林幽篁掩映的草廬中。
諸葛亮正負手而立。
“丞相,趙將軍到了!”
諸葛亮連忙轉,只見白發銀須、披甲胄的老將趙雲健步而來。
見到草廬前的悉影,趙雲激得單膝跪倒,朗聲道:
“末將趙雲,參見丞相!”
諸葛亮疾走兩步,親手將他攙起:“子龍快快請起。在此無需多禮。”
兩人目匯,均是一陣唏噓。
“丞相,末將已經聽聞,昨日朝堂上,陛下震怒之下,重用蔣琬董允等人,下詔召楊儀班師……丞相,此事該如何是好?”
諸葛亮負手來回踱步,眉頭蹙:
“劉禪年,難堪大任。以往我與楊儀誠協作,他尚能放手不疑。”
“可如今楊儀功高震主,兔死狗烹之禍怕是難免……”
趙雲急道:“丞相何不親出,與陛下說個明白?楊儀一心為公,豈會真有二心!”
“不可。”
諸葛亮擺擺手。
“為保萬全,我詐死之事還不能暴。否則驚朝野,楊儀籌謀東征之策必被打。”
“這場戲唱到一半,我若登臺,既難收場,又恐生。”
趙雲聞言默然。他素知丞相考量周全,既如此說,便必有道理。
諸葛亮頓了頓,接道:
“不過,當此關頭,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好在子龍你鎮守蜀中,正好出面調停此事。”
趙雲雙拳一抱:
“末將定當竭盡所能!丞相請講,末將該如何做?”
諸葛亮沉聲道:
“立刻宮求見陛下,以你的份,對劉禪曉之以理、之以。”
“我已擬好四條理由,你須竭力勸說,決不能讓陛下對楊儀下殺手!”
“一來楊儀是功臣,古來君王殺功臣者不,但也要名正言順,還需在功臣建功立業之後!”
“反觀如今,楊儀政績斐然,萬民稱頌,殺之則民反,且東征北伐之大事業,楊儀也尚未完!”
“二來楊儀一旦死了,很多將領和大臣都會有不臣之心,到時候難以服眾!”
“三來,楊儀一死,軍心渙散,曹魏和東吳便有機可乘!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蜀漢危矣!”
聽著諸葛亮的話,趙雲膽戰心驚!
接著,諸葛亮目一沉:
“最後一點,蜀漢有楊儀,便如本相親自坐鎮,蜀漢若無楊儀,便如山中無虎!”
“放眼蜀漢群臣,又有何人能及曹魏司馬懿,又有何人能智及東吳陸遜?”
“倘若說到這個份上,陛下尚且不能明白,那……”
諸葛亮說到這里,戛然聲止!
趙雲連連點頭:“末將明白!”
“事不宜遲,你這就進宮吧。”
諸葛亮拍了拍趙雲手臂,語重心長道。
“能否化解眼下危局,全看子龍了。”
趙雲心中一凜,鄭重施禮:“末將定不辱命!”
……
都皇宮。
劉禪退朝後,正坐在案前換氣。
不多時,宦黃皓匆匆進殿稟報:“陛下,趙雲將軍在殿外求見,說有要軍奏報。”
劉禪一怔。他雖對楊儀起了殺心,但對這位陪伴先帝南征北戰的老將仍存幾分敬重之意,當下點頭道。
“宣。”
須臾間,只見趙雲全副甲胄邁殿中,恭敬行禮:
“末將趙雲,參見陛下。”
“子龍不必多禮。”劉禪抬手示意道,“有何軍,直言無妨。”
趙雲沒有起,而是保持著單膝跪姿,拱手沉聲道:
“啟稟陛下,末將并非為軍而來,而是有一番心里話,鬥膽進諫。”
劉禪微微一愣,隨即皺起眉頭:
“心里話?你想進什麼諫?”
趙雲深吸一口氣,提高聲調道:“陛下,末將今日所言,句句皆出于一片赤膽忠心!請陛下聽完再怒!”
劉禪見他神肅穆,非比尋常,心中頓生不悅之:“子龍,你可是想替楊儀求?”
趙雲目一震,但還是據實道:“……正是!”
劉禪聞言,臉登時沉了下來:“你與那些楊儀的心腹一般,也被他收買了嗎?”
“陛下!”
趙雲趕忙磕頭,慨然道:
“微臣一介武夫,唯忠義二字是守,絕無私心!楊儀此人,德才兼備,南征以來屢建奇功。”
“陛下切不可因一時之忿,斬殺功臣哪!”
劉禪冷笑一聲:
“趙雲,你是想說朕殘暴無道,不容賢臣了?”
趙雲猛磕頭,額上砰然作響:
“微臣萬不敢有此意!只是陛下可曾想過,楊儀若有不測,蜀中群臣將作何想?北伐大業又當如何延續?”
劉禪聞言一滯,眉頭皺。
趙雲見針,連聲道:“楊儀治軍有方,用兵如神,是先帝與諸葛丞相一手提拔起來的棟梁之才!他東征在外,也是念著復興漢室的大業,心無他念啊!
“更何況楊儀深得軍心。陛下今日已連下詔令召其回朝,若丞相真存二心……末將擔心,蜀漢部恐怕自此鼎沸不寧啊!”
趙雲肺腑之言,聲聲耳。劉禪神微,似有所思。
趙雲趁熱打鐵,繼續道:
“陛下,楊儀才兼文武,使蜀漢國勢蒸蒸日上,可謂半個丞相復生!放眼當今天下,我蜀漢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能與魏之司馬懿、吳之陸遜抗衡啊!
“楊儀在,蜀漢則安;楊儀若亡……試問陛下,誰能替他守住這半壁江山?”
此一問鏗鏘有力,如巨鐘撞響。
劉禪猛地一震,眉頭狠狠跳兩下。
沉默良久,他沉著臉開口:
“子龍,話已至此,你是勸朕不殺楊儀,對嗎?”
趙雲伏地叩首:“陛下明鑒!楊儀忠心日月可鑒,斷無異志。”
“懇請陛下以社稷萬民為重,寬恕他的冒犯之罪,讓他繼續領軍前線,征戰沙場。如此,蜀漢才有滅吳抗魏,一統天下啊!”
劉禪臉青白加。他深知趙雲忠直無欺,所言也不無道理。
可他一想到楊儀那封囂張至極的回書。
“不破江東,決不回師”,便怒火中燒,怎也咽不下這口氣。
堂堂天子,豈能臣下如此挾制?
更何況,朝中那麼多員都看在眼里,若此時不懲治楊儀,皇威何在?
以後誰還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中?!
“夠了!”
劉禪猛地一拍案,喝道:“子龍,你敢滿腹都是為楊儀說好話!朕只問你一句,若楊儀抗詔不歸,又當如何?!”
趙雲心頭一沉,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