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江東竟然真的松口了?!”
陸遜滿臉錯愕,這位吳侯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這次怎麼會這麼好說話?
龐統正在往里灌的酒葫蘆,也驟然停了下來,他雖然剛來西陵不久,但劉武和江東之間的況他也從陸遜那知道的差不多了。
龐統目一閃:“只怕江東答應的沒那麼痛快罷?”
嘩啦!~
龐統接過竹簡展開,陸遜也湊過來觀瞧。
只是看了數行,
陸遜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抬頭看向劉武,眼中滿是驚疑不定:“江東竟要……”
“竟要背刺劉備?!”
“還要主公割合城為聘禮,迎娶郡主?!”
話說出口,陸遜猶然還愣在那里。
江東不是一直堅持孫劉聯盟,以抗曹嗎?
如今,竟忽然就要背刺劉備,撕毀盟約,吳侯到底是要……
是了!
如今形勢已經變了!
短暫的迷茫後,陸遜迅速反應了過來,以往江北是曹的勢力,曹一統天下,必要踏平江東,江東與曹之間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那時,江東與劉備結盟,是唯一的選擇。
但如今不同了,盤踞江北的是自家主公。
主公守西陵時得過江東一萬山越的援助,多也有些分,再加上與郡主的關系,兩家至眼下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切都有得談。
如此一來,和劉備的結盟似乎也未必是那麼的必要。
最主要的是……
合!
吳侯想要合!
拿下合,江東就有北上問鼎中原之機!
于江東而言,只要能拿到合,除了曹,誰做江東的盟友,誰做江東的敵人又有什麼區別?
“江東雖同意了我和郡主的婚事,但他們約我共擊劉備……”劉武的聲音緩緩響起:“事後,他們愿將荊南四郡當做郡主的嫁妝贈與西陵。”
“但他們同樣要我割合做聘禮,贈與江東。”
劉武璀璨雙眸微闔:“伯言與老師以為,江東之邀如何?”
“萬萬不可!”陸遜毫不猶豫的出言反對,他面凝重:“荊南四郡,無論江東手與否,主公皆能取之!合卻萬萬不可割與江東。”
“當初曹孟德之所以愿將合要地割與主公,固然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更是因為他意以主公為屏障,讓主公在合替他擋住江東北上!”
“若主公割了合,必然要惡了曹!只怕還不等我們與劉備開戰,曹便要再度親領大軍再攻西陵!主公……”
陸遜忍不住向前一步:“如今我等雖土地、人口大增,但畢竟這些東西尚未完全化為戰力,新兵未,糧草軍械不濟,更兼主公你傷勢未愈……”
“若曹此時南下,我等只怕是抵不住,主公萬三思!”
正如陸遜所言,如今劉武雖然地盤、人口大增,但這些一時半會還沒消化掉,無法形有效的戰力,甚至眼下劉武的堪戰之兵,依舊是那數千人。
即便還想復制上次,劉武陣前生擒曹的戰績,可如今劉武的也不可能做到。
陸遜是真怕劉武為了孫尚香把合割出去!
毫不夸張的說,一旦合割給江東,劉武眼下的大好基業,恐怕出頃刻間便要土崩瓦解!
劉武沒有回答陸遜的話,
他似乎在回憶當初迫曹割地的那夜:“當初我等曹割地時,也確實許諾過曹孟德,只要他割合,我們就必然攔住江東北上……”
“如今若我等割合于江東,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出兵南下!”
“一旦他大軍殺至,或許短時間無法攻下江陵、西陵、合,但他卻能輕松將其他三十余縣攻破。”
“到時他也不用攻城,只需大軍收攏圍困,就能將我們生生困死。”
眼看自家主公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陸遜長長松了一口氣,只要主公不犯糊涂,眼下的基業就能安穩無恙。
嗝兒~
一聲酒嗝聲響起,龐統略帶醉意的起:“我此前聽伯言說,主公半年便要攻打劉備,盡取荊南四郡……”
“不管主公是否與江東聯手,既是要打劉備,取荊南四郡,就必定要同時穩住江東與曹孟德!”
“江東想要合城,我等要穩住江東,那就只能把合割給江東……”
“曹不能容忍合落江東之手,我等要穩住曹,那這合便先不能割……”
合既要割,又不能割?!
龐統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劉武笑了……
自家這位老師真不愧【雛】之名,三言兩語之間便說了此事的關竅。
合到底割不割?
陸遜聽著雛先生的高論,眼中滿是茫然,合城只有一座,如何能同時滿足江東與曹?
這豈不是一嫁二夫?
豈非……
忽然,陸遜的眼睛亮了,他明白了!
啪!~
陸遜猛地一拍幾案,激的拍案絕:“妙!妙啊!好個【先不能割】,雛先生果然高見!實在是高!”
咕嚕~
龐統愜意的灌了一口酒:“陸氏的【千里駒】,且說說看,妙在何?”
陸遜滿臉敬佩的著這位雛先生:“吳侯既是要合,那我們便回信江東,答應把合割給他們!”
“奈何曹不愿看見江東北上,那我們便只能先替江東【看管】合,如此于曹看來,江東依舊在主公手中,主公便不曾違諾備約……”
“于江東看來,我等也把這合樁【聘禮】送給了他們……”
“如此一來,主公可以明正大的與郡主婚,曹也能安穩呆在許昌,我等亦能和江東聯手攻伐劉備的江南四郡!”
“似這般,三方俱能滿意,皆大歡喜,豈不妙哉?!”
不得不說,龐統這一招,可謂是把空手套白狼玩到了極致。
龐統指著陸遜,齜牙一笑:“孺子可教也……”
隨即,
雛冷冷一笑:“嘿,江東打的好算盤。”
“想用還在劉玄德手中的荊南四郡,換子烈拿命掙下的合?想給我等畫餅充?那我等便還他一個餅便是!”
陸遜在一旁湊趣:“豈止是還了江東一個餅,吳侯還得興高采烈的把江東郡主塞給主公!”
一時間,帳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劉武角勾起一抹弧度:“老師,那我便先回信江東,把合許諾給江東,先不割,待我與郡主完婚之後,再向江東明言等吞并荊南四郡後方割合如何?”
龐統滿意的一拱手:“主公英明。”
陸遜放下了心事,神一振:“既如此,屬下這便可以準備主公與郡主的婚事了。”
劉武點點頭:“此事便有勞伯言了。”
劉武正要轉離去……
“嗝兒~徒兒慢走……”龐統略帶醉意的喊住了劉武:“你花了如此大的力氣,將為師請至這江北,如今看為師才干如何?”
劉武淡淡一笑:“老師天縱奇才,舉世無雙,世人皆將【雛】與【臥龍】并列……”
“以弟子觀之,【雛】卻猶勝【臥龍】一籌!”
劉武這句話,瞬間到了龐統的。
“哈,哈哈哈哈!”龐統仰天大笑,笑的酣暢淋漓,手中酒葫蘆墜地滾也顧不上:“好徒兒!為師必不教你失……”
“你得老師輔佐,就如猛虎上了翅膀,如虎添翼!”
……
公安城,
郡守府邸,後園正堂。
“哎~”孔明忽然一聲嘆息,似是想起了往事:“猶記得亮下臥龍崗時,主公曾言,主公得亮輔佐,好似魚兒有了水一樣,如魚得水。”
諸葛亮的話語,恍惚間又讓劉備回憶起了自己剛到荊州的那段時間。
彼時自己困居新野小縣,外有曹孟德大軍隨時殺至,有蔡夫人兄妹對自己除之而後快,憂外患,一度讓自己對復興漢室的前路到迷茫。
直到自己與孔明相見,隆中一對,讓他劉玄德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劉備亦是一聲嘆息:“是啊!若無先生輔佐,備斷無今日!先生為備之大業,苦心謀劃,引賢薦能,備卻……”
說到這里,
劉皇叔想起自己居然把孔明辛苦引來的雛,打發去做了區區縣令,頓時滿臉慚:“待翼德把龐士元先生帶回來了,我一定向他大禮致歉,再委以重用!”
主公終于清醒了!
坐在對面的諸葛亮,臉上帶著一欣輕輕點頭……
孔明其實早就有所察覺,自家主公占取荊南四郡之後就開始有些志得意滿。
究其原因,實在是劉皇叔此前被曹孟德追著打了一輩子,窩了一肚子的憋屈怒火,終于在赤壁一戰,火燒曹軍八十萬水師,將曹打的狼狽北躥。
而後又順勢收了荊南四郡,顛簸半生的劉皇叔總算有了一塊不小的地盤,他終于將心中的那窩囊氣大大的發泄了出來!
一時間,劉皇叔揚眉吐氣過了頭,自矜自傲,甚至開始飄了起來,以至于干出輕慢大才雛這等荒唐事。
要知道,輕慢賢才這樣的事在赤壁之戰前,劉皇叔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好在經劉武在雛之事上的打擊,自家主公終于又恢復了以往的清醒,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先生……”對面的劉備忍不住開口:“世人多將龐統【雛】與先生【臥龍】并列,敢問先生,這【雛】到底是何等樣人?”
雖然劉皇叔對自己輕慢龐統的舉,確實後悔了,但他也實在是不明白這位雛的底細。
“雛乃荊襄名士,龐德公之侄……”孔明羽扇輕搖,似是想起了這位老友的過往:“亮曾與龐士元,同在吾師水鏡先生司馬徽門下求學……”
“其人雅好人流,經學思謀,于荊、楚之地謂之高俊!”
“論王霸之馀策,覽倚仗之要害,實乃其所長。”
“龐士元初見吾師司馬徽時,吾師坐于桑樹上采桑,而龐士元坐于樹下,倆人相互談一直從白天說到黑夜,吾師對龐士元大為驚異,贊曰,荊襄士子實無人可與龐士元并列!”
“吾師雖與龐統名為師徒,但吾師甚龐統之才,私下常之為弟……”
龐統竟是龐德公之侄?!
水鏡先生竟如此喜龐統?!
劉備愣在那里……
他久居荊襄,豈能不知這位龐德公的大名?那是真正的荊襄名士之首,荊襄世家大族誰都得對他恭恭敬敬。
甚至當年劉表親自去請龐德公出仕,都被灰溜溜的打發了回來!
龐統既然和龐德公是叔侄,先不說他真正才能如何,是這層關系就能看出此人在荊襄名士、世族中的影響力。
若是當時自己能重用這雛,豈不是說這荊州世家、名士,都有可能為自己所用?!
而那位大名鼎鼎的水鏡先生,甚至能與龐統相談一晝夜,乃至于以弟相呼龐統,更是足以見龐統之才!
咕咚~
劉備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終于知道自己干了一件什麼樣的蠢事。
“龐德公乃荊州名士之首,世家大族無不敬仰!水鏡先生更是荊襄士大賢……”劉備一聲嘆息:“雛先生能與此二人相甚厚,足以見其才德。”
“可恨備有眼無珠,對大賢竟如此不敬!”
劉備後悔了,他是真後悔了,如果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絕不會放龐統出這公安城一步……
“主公!”
正當此時,有使者匆匆來報:“主公,三將軍回來了。”
翼德回來了?!
定是他請回了雛!!
嘩!~
劉備與諸葛亮幾乎同時霍然起。
劉皇叔雙手都在抖,他強住心頭激振,萬幸,這位大賢終究還是被請了回來!
諸葛亮長長的送了口氣,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萬幸,龐士元總算是被留在了荊南!
劉備深吸一口氣,看向諸葛亮:“先生,可愿隨備一同去迎雛?”
孔明羽扇輕搖,面帶微笑,他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安然淡定:“固所愿也。”
“先生請!”劉備興沖沖的正要往堂外走去,卻忽然好似想起什麼……
啪!~
他猛地一拍大,滿臉懊悔:“我該出城三十里去迎的,如今卻是晚了!可惜,不能讓雛先生看到備求賢之誠意。”
自己雖然沒有出城親迎,但卻派了自家三弟親去耒相請,想來雛先生也一樣很吧?
劉備心里自信的想著,手上更是忙不迭的整理冠。
一旁的諸葛孔明,著自家主公為了親迎龐統,手忙腳的樣子,只是輕搖羽扇,口中發笑……
他心中慨:“龐士元啊龐士元,你為劉皇叔效力,定然是你這一生最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