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行駛起來。
我和唐言蹊保持著沖進來的姿勢立在那兒,有些進退為難。
子放下茶杯,指了指旁邊的塌,說道:“坐吧。”
我和唐言蹊乖巧地在右手邊的塌上坐下,我心里正揣著面前子份時,唐言蹊已經說道:“您是鏢局的大當家槐煙槐士吧?”
子淺笑:“你認識我?”
“認識,這條道上走的,誰不知道您眉心之間的這枚梅花印記啊。”唐言蹊一邊說著,一邊用胳膊肘蹭我,“蓁蓁,五表嫂啊。”
“啊?”我一愣,還好腦子反應快,順坡下驢,趕了一聲,“五表嫂。”
我也不知道這一聲完,人家會不會應,不應我會有多尷尬。
畢竟在這種時候上趕著認親戚,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之前唐言蹊也說,柳璟琛和那位常五爺沾著一點八桿子打不到的親,這年頭,出了五服的親很多都淡了。
卻沒想到槐煙應了一聲,問道:“剛才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我趕點頭,說是。
“柳三爺來找我的時候,說你膽小弱,滯留在界怕是嚇哭鼻子了,求我們鏢隊見到你,順帶捎你一程。”槐煙打趣道,“可我看著你膽兒大的呀。”
唐言蹊咋咋呼呼道:“柳三爺真的去找你們了?”
一邊嘖嘖嘖,一邊沖我挑眉。
我臉上頓時燒了起來,著頭皮說道:“私闖鏢隊,是我的錯,剛才實在是沒辦法了,還請五表嫂別怪罪。”
“怪罪你什麼呢?”槐煙一直很溫和,給我倆都倒了茶,“鏢車停在這兒,不就是等著你們的?你們不闖,接下來的事才難辦。”
我和唐言蹊一臉不解地看向槐煙,等著下面的話。
就在這時候,馬車停了。
前方傳來爭執的聲音。
我趕移到車門那邊,掀開簾子一角往前看,就看到唐仁正在跟常狄說話:“剛才那邊出了點事,我家小姐慌中可能上錯了馬車,還請常爺賞個臉,幫忙找一下我家小姐,事後唐家定有重金酬謝。”
唐仁的後不遠還站著幾個人,柳淵也在。
常狄毫不客氣的懟道:“蒼山常五爺的鏢隊是誰想上就能上,是誰想搜就能搜的嗎?你家小姐丟了找我們鏢隊,誰給你的膽子!”
唐仁瞬間就慫了:“常爺誤會了,我不是想搜車,我只是……”
“只是什麼?”常狄咄咄人,“前方就是黑水河了,過黑水河便上了黃泉路,錯過了鬼門開放的時辰,我們押鏢的貨有任何閃失,你賠得起?”
唐仁頓時不敢說話了。
唐仁到底不是唐傳風,野心是有,但與俱來的上位者氣勢全無,今天如果是唐傳風站在這兒,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景。
“沒屁放就閃開,別擋著我鏢隊的路!”
常狄側又上了馬車,揚起鞭子正要向馬屁的時候,柳淵走上前來,沖我們這輛馬車的方向揖了揖,一白袍配著他手上的骨串,遠遠看去,可真像是無無求的人間佛子啊。
當初我第一次在回龍村的後山見到他,就是被他這一副仙氣飄飄的外表給迷了,害慘了自己。
誰又能想到,這一副好的皮囊背後,藏著的是那樣骯臟不堪的靈魂呢?
柳淵謙卑的聲音傳來:“聽聞五表嫂大病未愈卻親自押鏢,最近這一片著實不太平,如果不嫌棄,我愿護送鏢隊過黑水河,以表心意……”
他話還沒說完,常狄便問道:“你又是誰?”
柳淵自報家門:“長白山蛇族柳易、秦嶺柳仙堂堂主之後……”
“原來是他兩位的後代。”常狄點點頭,又問,“我聽說柳易有一長子養在膝下,喚作柳君乾,幺子被其母帶回秦嶺喂養,名柳璟琛,敢問閣下是其中哪一位?”
唐言蹊捂著差點笑出聲來。
不是說這常狄是個莽漢子嗎?我看他會人脊梁骨的啊。
柳淵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世,可常狄既點了柳君乾的名字,又提到了柳璟琛,卻獨獨了他柳淵。
這還不把柳淵給氣死!
柳淵眉心跳了跳,卻依然保持著謙卑的姿勢,說道:“我是柳易次子柳淵。”
“柳淵?”常狄復述一遍,說道,“沒聽過。”
下一刻,他的隨從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常狄的語氣頓時變了:“哦,一百年前不聽勸阻,強行深挖八塘鎮界碑,導致瘟疫流竄、民不聊生的那個禍害就是你吧?”
柳淵猛地抬起頭來,向常狄的視線像是要把人吞了似的。
可常狄一點都不怵,他揚起鞭子,重重地在馬屁上,鏢隊立刻了起來,常狄獷的大嗓門在黑水河邊回:“蒼山常五爺押鏢,人借道,活人退避,合吾!”
鏢隊緩緩穿過那群人,朝著黑水河那邊行駛過去。
馬車走得很慢很慢,經過唐仁、柳淵邊的時候,我和唐言蹊都下意識地低了段,生怕出蛛馬跡,引來禍端。
剛才的事讓我意識到,為什麼柳璟琛去求槐煙救我,槐煙也答應了,可鏢車經過長明小店的時候,卻沒有停下來敲門,直接讓我們上馬車。
蒼山常五爺名頭在外,可他畢竟飛升了,如今撐起整個堂口和鏢局的,是槐煙。
槐煙大病未愈,如果主出手救我,就是與鬥篷男、唐仁等等勢力為敵,犧牲太大了;但現在我和唐言蹊是逃竄上了馬車的,只要鏢隊咬口關說沒見到我們,誰還敢挑他們的理不?
抓賊抓臟,什麼都沒抓到,師出無名,誰又敢主上門挑釁呢?
我默默松了一口氣,慶幸當時在紙扎馬車上我臨時做出的決定。
我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我沒有選擇燒車,沒有帶著唐言蹊逃竄上這輛馬車,等待我們的又是什麼。
到那時,槐煙也會很為難吧?
不救,已經答應柳璟琛了;可救,又該怎樣救?
直接搶人嗎?
一旦打起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有膽大的再把鏢隊押送的貨給搶了,那可就糟了。
這樣想著,我又看了一眼神態自若、懶洋洋地靠著塌喝茶的槐煙,真的是太淡定了。
給我的覺就是,一切都在的掌控之中。
我忍不住問:“五表嫂,您怎麼就篤定,我們一定會上您的馬車呢?”
槐煙細長的手指敲了敲杯緣,看著我說道:“因為我也曾陷你剛才那樣的境之中,而我的選擇跟你一樣。”
我恍然大悟。
這是一場測試,槐煙既是進退有度,也是在考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