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立刻將店里最致貴重的發簪拿上來，給二人慢慢挑選。
晏雪摧只能分清金銀，看出大的廓，是花還是蝶，款式就不大看得清了。
池螢倒是一眼相中了其中一支花簪，但沒有開口，先對他道：“夫君替我挑吧。”
晏雪摧長指虛虛掃過托盤絨面上的五支發簪，最後停留在一支手溫潤，雕花靈的海棠鑲玉銀簪上，“這支？”
池螢邊綻笑：“夫君怎知我喜歡這個？”
晏雪摧：“你喜歡海棠，我著像。”
其實也聽到他手指落在這海棠花簪上時，微不可察地屏息，想來是喜歡的。
當然，依照他的審，這支發簪也的確稱得上一句漂亮。
雖無繁復致的雕工，亦無珍貴寶石鑲嵌，只用青玉雕刻海棠花瓣，綴在純銀海棠葉上，其下墜兩顆小小的玉珠，頗有種天然去雕飾的靈韻致。
晏雪摧：“我替你戴上。”
池螢取下幕籬，出瑩白姣好的面容，店中遠遠注意著這對小夫妻的客人，也悄悄投來目，都暗嘆那子烏發堆雪，玉無暇，當真是明艷不可方。
卻有一婦人怔怔多瞧了兩眼，不由得上前問道：“姑娘你……可是小螢？”
第59章
池螢聽到這道似曾相識的聲音,一寒意倏地從背脊竄起，待看到那說話婦人的面容，更是渾一震,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
這人認得。
且還有一段很不愉快的回憶。
三年前阿娘病重,四求醫問藥，靠做些紅和去山中采藥、采菌子掙錢。
那段時日經常背著采來的山貨野菜到鎮上賣,當時來了個劉家嬸子，好心照顧的生意，卻將阿娘重病的消息傳了出去,傳著傳著竟了要“賣救母”，鄰鎮一屠戶家的娘子聽聞消息，特意來瞧，說愿意出錢替阿娘治病買藥,只要應下婚事，給兒子做媳婦。
且不說這屠戶子重達兩百多斤,心智更如三歲孩,當時才十二三歲年紀，如何能嫁？
池螢自是斷然拒絕,此後為躲避屠戶一家糾纏,連鎮上都不太敢來。
幸而那回阿娘了過來,否則還不知會被屠戶娘子擾到何時。
眼前這位,雖許久未見,但池螢還是一眼認出來,就是當時替屠戶家說的劉家嬸子。
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里離與阿娘所在的莊子不遠，就是鄰近的小鎮，從前在附近十里八鄉都尋過大夫,因而有幾分悉。
只是沒想到，溫泉山莊離住的莊子那麼近！
劉家嬸子上下打量，“你是小螢吧，你同你娘去哪了？有陣子沒見到你們，你這是……嫁人了？”
池螢強住洶涌的緒，忍住嗓音抖，平靜地出一笑意：“您認錯人了。”
聽這麼說，劉嬸
也有些不確定起來，畢竟印象中的池螢是個清秀瘦弱的小人，生活簡樸，一個人養活病重的母親，眼前之人雖則五無甚變化，可這明耀眼、彩照人的氣質就是與從前判若兩人。
難道是回到京城，尋了個好人家嫁了？
劉嬸又悄悄打量邊的男人，那簡直是平生僅見的相貌和氣度，容貌俊朗，姿拔，袍紋樣都是金繡，腰間佩玉，貴氣天，瞧著比老爺都要氣派。
與那屠戶兒子一比，簡直一個是泥豬癩狗，一個是神仙下凡。
劉嬸兒瞧著還是覺得像，“你真不是小螢？你們……”
池螢不愿多言，唯恐被聽出聲音也與從前相似，又不知如何，掌心早已被冷汗浸。
正思忖著如何開口，一只手忽然將握住，有人在耳畔低聲道：“既不認識，我們走吧。”
晏雪摧往柜臺上放下一錠金，權當支付那支銀簪，只丟下一句“不必找了”，便牽著池螢走出店門。
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哪有人拿金錠來買銀簪子的？當真是豪橫！
回到馬車，池螢手里握著簪子，心仍舊久久難以平靜。
晏雪摧問道：“還想不想逛哪里？”
池螢回神，趕忙搖頭：“不……不了，簪子已經買好了，我們回去吧。”
這里離莊子那麼近，再往東走，見過的人會越來越多，在此生活七年，左鄰右舍都能認出來。
晏雪摧凝視著的表，忽然問：“方才那人，你當真不認識？”
池螢攥手指，搖頭道：“不認識。”
晏雪摧：“可我看你神不對？”
池螢抿：“就是……有些突然，懵怔了一下。”
晏雪摧邊掠過一微不可察的自嘲：“嗯。”
待回到溫泉山莊，池螢依舊心事重重，原想趁最後一日再在山莊轉轉，也終究沒去。
池螢原本已經安自己，也許事不會有想的那麼糟糕，池家惜命，池穎月又攀了高枝，雙方都會想辦法遮掩，不會鬧到舉家獲罪的地步。
可劉嬸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原本的平靜祥和，也提醒了，不是什麼鮮亮麗的王妃，而是一個曾在街頭討生活，險些嫁給屠戶家癡兒的庶，一個騙子。
池螢整日緒低落，也沒察覺兩人間微妙的氛圍變化，直到發現，他今夜悶頭不語，卻讓吃盡了苦頭。
池螢恍惚從未見過他如此，渾汗，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到最後徹底失了氣力。
可還沒等緩過神，旋即又是一痛，竟是被他狠狠嚙了一口。
池螢痛得發抖，忍不住去推他，“殿下！”
男人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前，良久才平復了呼吸，低笑著開口：“又開始喊殿下了？”
池螢雙眼泛紅，聽到屋更的聲音，提醒他道：“殿下，子時了。”
他們在溫泉山莊的這個月徹底結束了。
晏雪摧面竟有些沉，灰寂的眼眸仿佛不見底的暗淵，冷得讓人心。
池螢說完這句，又看到他的表，以為他誤解不愿再與他親近的意思，一時有些無措。
艱難撐起，替他拭干凈面上的水跡，“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他抿不語，臉是從未有過的冷，池螢忍淚抱住了他，下頜輕輕抵在他肩窩，一滴眼淚沒控制住，滴落在他肩頭。
晏雪摧眉心蹙，仿佛被灼傷了下。
池螢輕聲哽咽道：“我沒說要與殿下生分……我會繼續喜歡殿下，喜歡到殿下不喜歡我為止。”
到男人微微平復下來，掌心也重新攬住，將摟了些，池螢這才微微松口氣，低頭看那咬痕，低聲埋怨：“方才，你咬得我好痛……”
晏雪摧的確是氣。
這一個月他都在給機會，也早就說過，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怪罪，可直至今日，依舊沒有一句實話。
還在怕他，也許從未信過他。
他閉上眼，卻依舊沉溺這個懷抱，良久之後，才低聲道：“我讓你咬回來，好不好？”
池螢：“……”
抿抿，“那我可真咬了？”
晏雪摧嗓音低沉：“嗯。”
這時候順從他是最好的，否則被他瞧出有意疏離，對他的敬畏多于喜，反而更要氣。
池螢張口，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
晏雪摧閉上眼睛，溫的瓣著他，齒尖慢慢陷進皮，他攥手掌，氣息難以抑制地發。
……
回到昭王府，晏雪摧積了整月的公務亟待理，比剛上任時還要繁忙。
可他依舊待極好，再忙也會回來陪，給帶一些市井上時興的吃食和玩意兒，每晚都要擁眠，仿佛怎麼親近都不夠。
池螢慢慢從悲觀的設想中走出來，過好當下才最重要。
也沒閑著，趁此機會溜出去探薛姨娘，的神愈發好了，上養了些，不再是從前那般病歪歪的模樣，每日還能在院中曬曬太走幾步，院子里還種了花。
不過也不敢去得太頻繁，平時還是待在屋里，做做針線，每日去莊妃跟前盡盡孝。
昭王府一派風平浪靜，府外卻是不然。
上行宮高塔坍塌，雖是榮王暗中作祟，可永帝仍是不放心修建質量，畢竟也是自己即將住的宮殿，自是穩妥些的好，遂命都察院派遣幾名監察史前往驗收。
果然半月之後，一名史在行宮寢殿“天保九如”的匾額後，發現了被朱漆掩蓋的詭異符文。
史心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即上報。
永帝當即召來國師子與欽天監監正，二人細觀符文，斟酌過後，皆認定此符為“熒鬥”的星象。
熒為災星，南鬥主天子位，古來便有“熒南鬥，天子下殿走”的讖語，昭示著天子有難，政權更迭，江山易主。
永帝聽完這番釋義，當即龍大怒，召宣王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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