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六章 “這樣能看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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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天還未放晴,但天氣涼涼的,很舒服。

蘇夏一路吹著風回到教室,班上一半的人都來了。

死亡星期二,一上午數學理連堂,和一樣的亡命之徒不在數,作業抄到飛起。

的位置邊倒是空著,桌椅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許霽青不在。

隔壁排有男生在閑聊,時不時往這邊嘍一眼。

竊竊私語聲里,“許霽青”三個字時不時蹦出來一次,倒和關注的事一樣。

蘇夏聽了一會。

大概是說這位和學校簽了什麼協議,數理文化課免修,作業不用寫,空出來的幾個半天全用作集訓。

一群人誰都沒過數競題,更難以想象那是什麼樣的備賽強度,聽見數理免修四個字已經炸了。

拜的拜,羨慕的羨慕,嚎得不可開

而蘇夏的注意力早跑了。

只因低頭發現,的課桌上疊放了兩張學案紙,用筆袋著。

上面是理,下面是數學。

是昨晚的作業。

和上周五許霽青面前攤著的那張白紙截然不同。

這次的每一道大題都列清了步驟,連選擇題都畫了輔助線,一目了然。

蘇夏抿了抿,飛快地往下掃。

翻到最后一頁時,視線驟然在右下角定住。

仗著不用,那句話直接寫在了解題過程旁邊,儼然是對之前無賴話的回應。

筆的字跡俊逸,端方有力——

“這樣能看懂嗎”。

-

早七點,高二樓早讀書聲瑯瑯,行政樓外卻是一片清凈。

枝葉輕響,約一兩聲鳥鳴。

行政樓二層,數競辦公室,主教練張建元快速翻閱著手里的資料夾。

在看到某一行小字時,中年人從眼鏡上緣掃來一眼,打量著面前的年人,“你高一就參加過數學聯賽,績還不錯,一等獎進了安省的省隊?”

許霽青說,“嗯。”

張教練點點頭,饒有興味地抬頭,“省里排名怎麼樣?”

許霽青:“省一。”

只要是走過競賽路的人,都會知道這兩個字的含金量。

姿拔,聲音不卑不,惹得辦公室里好幾個老師都轉頭看過來。

張教練目贊嘆,“這麼好的績,怎麼最后沒去沒去京市參加冬令營?”

“以你去年那個狀態,只要穩定發揮,進國家集訓隊不問題。”

數競生的路就是這樣。

從學校到市再到省,層層選拔之后是全國聯賽,各省發榜確定省隊陣容,在當年的冬令營一決高下。

最后進國家集訓隊的前六十人,不僅可以保送清北,還能參與六人國家代表隊的角逐,在國際頂尖舞臺上大放異彩。

江省是公認的數競第一大省,競爭無比激烈。

初中冒頭的尖子基本都被強校掐完了,一中沒辦法,今年才試著從中西部的重高挖外援。

許霽青就是這麼來的江城。

人是同事挖的,資料上寫得模模糊糊,張建元對他也沒多了解。

他只是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離天堂就剩臨門一腳……

就這麼退賽了。

許霽青像是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問。

他眼睫微斂,“家里出了點事,退學了。”

這點資料里倒是有寫。

他很坦,卻也沒主傾訴更多。

想從當事人那套話的心思落了空,張建文也沒太低落,視線最后落到他那只右手,語氣和藹。

“你爸爸的事,胡老師去當地了解完況后,已經和我說了,老師們會幫你保,這點你不用擔心。學習或者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都可以跟我說。”

許霽青“嗯”一聲。

張建元又問,“現在手恢復得怎麼樣,方便寫字嗎?”

“康復去得。”

許霽青答,“左手在練,不如右手好看,但不會影響十一月的省賽。”

張建元微微皺了下眉,“你現在還用右手寫字?”

“很。”

男人蹙眉更深,辦公室人多眼雜,他只能把人先帶出去,“你應該只是去丁老師那報了到?競賽班這邊不太一樣,我帶你去轉轉。”

一中行政樓是棟歷史建筑,紅墻拱窗,尖頂的西洋式鐘塔古樸典雅。

原來只是校領導的辦公地,這兩年競賽班也搬了過來。

特別是數競S班,斜對門就是校長辦公室,極盡重視。

一會有的是機會細看,張建元沒帶他在頂樓停留太久,只簡單介紹了幾句,就領著他去了樓下。

臺階下是歷年的榮榜。

一中的隊伍組建太晚,有人能進省隊大名單,已經是這兩年最值得稱道的績。

許霽青抬頭看時,張建元面子上多有點掛不住,見年臉上并無異,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才松了口氣。

“剛才你說,很去醫院做康復。”

他重新提起這一茬,“可我怎麼記得,胡老師之前跟我說過,當時你的簽字費不低?”

其實不只是簽字費。

為了確保能把許霽青挖過來,一中力老牌強校江大附中,給這位國賽退賽的天才年開出了前所未有的優厚條件。

簽字費兩萬。

圍省隊大名單三萬,最后能進國家集訓隊十萬。

備賽期間,和強校聯盟的市友誼賽進前二十,獎金另算。

更別提許霽青那個上小學一年級的妹妹。

有聽力障礙的小姑娘,進任何一所普通小學都不容易,胡老師送去的可是最好的附小。

誠意足到這種程度,他還有什麼地方要花錢?

“老家有些債要還。”

張建文不再走,許霽青一道站定,清俊的側臉浸在宣傳欄的影中。

他聽得出男人話里的懷疑,但這種話聽得太多,那些晦緒早就淡到幾乎沒有了。

“我妹妹比我更需要這筆錢。”

許霽青頓了頓,聲音低沉而平靜,“學校給我的合約,我每句話都仔細看過,做不到的事,我不會簽。”

他好像本就沒把自己當人看。

張建元哪見過這種小孩,一時間都有點無言,想起自己差不多同齡的侄子,都不想再去聊什麼競賽了,“……你的手不要了?”

且不說江省和安省的省隊本不是一個難度量級。

就算他真像說的那樣,用左手答題,撞了大運進了大名單。

那然后呢,就帶著這麼一只殘廢的右手過完這輩子?

他以后要怎麼生活,怎麼家,連他看了都覺得難的缺陷,哪會有小姑娘不嫌棄?

沒有第一次見面就數落人的道理,張建元往許霽青手上看了好幾眼,再不忍說些什麼,“你的人生不止這兩年,自己有數就行。”

許霽青沒再說話。

只在張建元的視線再次拋過來時,抬起了眼,“我聽說張老師有個侄子在初中部,正在準備明年的華羅庚杯。”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周末可以做他的陪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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