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點的兩個套餐,最后幾乎全都進了許霽青胃里。
許霽青不是沒見過吃飯。
蘇夏一皮珠圓玉潤,吃飯也格外香。
跟著他去勤工儉學那次,就算是沒幾點葷腥的心套餐,也吃得一粒米都不剩,本不是那種小鳥胃的大小姐。
可今天這次,卻一口都塞不進去了。
兩張戰士的聯名紙,蘇夏給許皎皎分了一張。
為了證明自己之前說的那句“有點”。
手里攥著紙巾,炸桶里拎了個翅,牛堡里拽了片生菜葉,最后又揪了一角面包,剩下的都往許霽青面前一推。
“這些都吃不了,麻煩你。”
兩手拜了拜,的黑眸水亮。
許霽青不知該怎麼形容。
大部分時候是膽子不太大的貓,怕他又偏要往上湊,好像已經和他認識了很久。
眼下這會兒,又像個想補償他什麼的姐姐。
他猶豫著不去接,蘇夏怕不合他胃口,問了好幾遍是太油還是太咸,恨不得這就去再買點別的。
他剝開漢堡油紙,沒什麼表地咬幾口,蘇夏瞄他好一會兒,低下頭彎起角。
兩個小梨渦深深地陷下去,像盛了。
想方設法地騙他多吃兩口,又暗暗覺得自己好聰明。
許霽青看得清清楚楚。
他整個人都泡在那樣竊喜的目里,心里百轉千回,咽下去的飯也分不清是什麼味道。
卻不知怎得,把推來的炸和漢堡全吃了,連可樂都一滴沒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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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期間,林月珍會多出一會攤,直到后半夜再回來。
許霽青帶著許皎皎先回了家。
許皎皎今年七歲,已經有了別意識,知道哥哥是男生不方便,洗臉洗澡都靠自己。
房子里的電座都被許霽青重新安置過,能放高的放高,放不高的就拿掛鉤掛起來。
許皎皎換好小熊睡,舉著電吹風啪嗒啪嗒跑到許霽青前面,讓哥哥幫忙把頭上,對著小鏡子吹干頭發,又歪著頭在臺燈底下寫了會日記。
兩個手拉手的小孩畫完,合上本子,很練地打開風扇一檔,乖乖關燈爬上床。
房子還是太小。
許霽青在沙發上湊合睡了一禮拜,因為蜷得難,一直睡不好。
上午去二手店淘了張行軍床,正好能卡進沙發邊的空地,長度好歹夠了,不會一覺醒來兩條小全晾在扶手外,膝蓋彎都是麻的。
他枕著一邊手臂,睜眼看了一會頭頂,推拉門那邊的天花板突然亮了。
淺藍的,先是忽地閃了一下,就變了滿天的星星小月亮,還帶旋轉的。
家里沒別人,那就是許皎皎了。
許霽青翻下床,把玻璃隔斷門推開,就見許皎皎趴在床頭,很寶貝地捧著那個白雪公主夜燈,翻來覆去地瞧。
助聽還充著電。
許霽青在邊蹲下,看許皎皎手里的燈,又看天花板的小星空。
旁邊是原包裝的盲盒,就著小夜燈昏暗的,他往里掃了眼——
有張公卡,的蝴蝶結卡套裝著,乍一看跟玩還和諧。
許霽青把盒子拎起來,打手語問,【蘇夏的?】
許皎皎被他嚇了一跳,懸在空中的小腳丫停了停,“夏夏姐姐說本來就在盒子里,是幸運大獎!讓我拿著以后上學用。”
回來路上哥哥表有點怪,許皎皎的興勁兒憋了一路,無人訴說。
現在看他像是又好了,才托著腮開始嘀嘀咕咕,喜氣又發愁,“什麼時候才能和姐姐出去玩啊。”
“我喜歡,也喜歡我,姐姐還給我塞了好多糖呢。”
小丫頭聲音清脆,剛分開半天不到,就像是想得不得了。
許霽青往一邊看,地上放著許皎皎的書包,敞著拉鏈大喇喇擺著,鉛筆盒旁邊塞著巧克力,再往上是威化餅干。
草莓味,小白狗的包裝,和之前給他的一模一樣。
他蹲在原地,一雙冷淡的眸子垂著。
想蘇夏給他送吃的時候的神,又想今天下午那會,給許皎皎喂薯條時候的笑,角繃了繃。
哥哥平常就不說話。
許皎皎沒在意,掰著手指專心數數,“放假還有七天,我每天吃兩顆巧克力,正好吃完,最后一天吃餅干。”
“到時候我就寫完作業了,給你看完我再吃,行嗎?”
許霽青站起來,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目,面無表打手語,【作業給我看,零食和糖一口都不許吃。】
許皎皎啊了聲,猛地翻坐直,“為什麼啊?”
許霽青拎起裝小夜燈的盒子,兩手指一,把地上的書包也勾起來了,放在右臂上搭著。
薄張開,右手食指很輕地點了點牙齒,神正經極了,【蛀牙。】
【十點了許皎皎。】
【夜燈關了,睡覺。】
推拉門后,小丫頭又撲騰了兩聲,以表抗議。
許霽青沒理會,帶著一堆東西出去了。
從小到大,就算鄰里街坊和許文耀不說,他也知道,他人格天生有缺陷。
沒什麼恥心,道德也全靠書本灌,不懂怎麼討人喜歡,做事全憑本能。
護著許皎皎是本能,跟許皎皎搶東西也是本能。
許霽青沒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對,如果許皎皎不是他的妹妹,他連那盞燈都不會留下。
蘇夏能給許皎皎喂東西吃。
也能順手喂他。
可為什麼不能……
只喂他?
兩袋子零食拿出來,書包拉鏈拉好,往沙發上一放,許霽青按開巧克力包裝盒,撕開了兩顆。
的包裝紙,飄著星星點點的小雪花,夾心甜得發膩。
這并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但那甜味就像一滴摻了油的水,順著嚨往下淌。
從下午就莫名冒頭的焦熄了一瞬,又復活,晃晃悠悠地往上躥。
許霽青眉宇冷淡,屈著一條長,靠坐在狹窄的行軍床上,面無表地嚼了大半盒巧克力,就著窗外進來那點路燈,把小夜燈的盒子撈過來。
蝴蝶結卡套拆去,里面的那張公卡很新,一看就沒怎麼用過。
正面是江城通的吉祥,背面了張孩的大頭。
蘇夏眼睛彎彎,臉頰乎乎的,兩手比貓爪。
表面覆了一層亮晶晶的鐳,他手腕一,就有一片小心冒出來,忽閃忽閃。
許霽青輕嗤,手定住不了,薄很輕地撇了撇。
世上哪還有這麼笨的姑娘。
臨時起意想當一次仁慈的神,騙小孩中了獎,結果自己的照片都還留在上面,撕都忘了撕。
這麼拙劣的謊言,也就只有小孩才會信。
他低眸,從包里夾層拿出用舊了的錢包,大頭那面朝里,把通卡塞了進去。
通卡許皎皎自己有。
這張,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