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是小學生口味。
從小到大吃的東西幾乎沒變過，飲料也是。
上輩子，附庸風雅和貴婦圈的太太們去紅酒拍賣會，幾十萬拍回來的嘯鷹赤霞珠，傳說中的雪松和黑莓香氣一點都沒覺，只能嘗出來辣和甜。
就像吃不慣西餐，去米其林餐廳只為拍照漂亮，給的新子開。
那麼貴的紅酒，拋開社功能不談，在心里比不上小甜酒一毫。
什麼高級不高級，都是誰規定的？
錢是花的，憑什麼要聽別人的規訓？
喜歡的就是最好的，蘇夏面上功夫做足，向來毫無心理負擔。
進門時，星克高屏幕上放著新品廣告，一看就人極了的草莓拿鐵，盯著猶豫了好半天，怕一會犯困，才選了更提神的洋人中藥。
蘇夏怎麼也想不到，真正想喝的那杯，許霽青居然給買了。
沒看價格。
……新品剛上市，應該貴的吧？
桌面不大，被杯子得滿滿當當的，手把式推過去，一手冰冰涼涼的小水珠，“給你喝這個。”
“謝謝你給我買咖啡……但其實以后你不用破費的，你是老師，哪有給我花錢的道理。”
“不喜歡？”許霽青問。
“也不是不喜歡，”蘇夏笨，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
“那就喝。”
許霽青不再給時間糾結，淡淡道，“寫你名字了。”
蘇夏哦一聲。
盛夏天，店里的空調開得很猛，咖啡杯熱熱的，捧在手里還舒服。
工作狀態的小許老師，比平時話好像還，手里的鉛筆時不時畫兩個圈，許皎皎在旁邊翻圖畫書，沒一會也沉浸進去了，撐著臉咬著大拇指。
空調風嗡嗡吹。
蘇夏慢騰騰嘬一口咖啡上的泡，裝作也對期末考很上心的樣子，側湊過去，自認很自然地瞄。
許霽青今天穿了件深灰短袖。
去夜市就見過，洗得很干凈，上次夜里太暗沒看清，現在才見背后和袖口邊都印了一圈白字，有點掉漆了——
20xx年安省數學聯賽集訓營紀念。
是他在老家參加的比賽。
大概率，也是他被一中挖到江城來的契機。
從兒園開始，各種活都發印著主辦方logo的服，蘇夏那幾件早不知道扔哪去了，出于半大年的恥心，邊的同學也沒人愿意穿。
平時會把這種T恤穿出門，還很好看的，這麼多年就只見過許霽青一個。
盯得有點久。
男生沒抬頭，不咸不淡開口，“看夠了嗎？”
蘇夏雙頰泛熱，再怎麼樣也不好意思把那句話說出口，手忙腳地找話題搪塞，“……我就是在想，你是不是更喜歡熱飲，冰飲料會太涼嗎？”
許霽青多打量兩眼。
像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權衡了再三措辭，“怕你不能喝涼的。”
蘇夏茫然了片刻，耳朵尖呼呼發熱，道，“……我好，隨便喝冰也沒事。”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又添了句，“你怎麼這麼懂啊。”
許霽青沒看，“除了我，家里都是生。”
蘇夏啞口無言。
為自己剛剛一瞬間冒出來的莫名醋勁兒赧然，低頭視線瞄，這才發現，許霽青從落座那刻起，好像就沒怎麼真正理會那些小心思，早就把的卷子看完了。
過玻璃窗，將年立的側影投在白紙上。
許霽青垂眸，修長手指著那個紅通通的88分，鉛筆畫的圈有題干，有凌的解題步驟，還有后三道大題的軸問——
整張答題紙，就這最干凈。
特別是圓錐曲線題的最后一問，蘇夏只寫了個工工整整的“解”，然后畫了只流淚小黑貓。
那只貓，許霽青也圈了。
他指腹挲過那個墨團，表一如既往的冷淡，角卻像是挑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但蘇夏就是看見了。
救命。
為什麼不提前看一遍……
的修正帶呢，涂改呢？
買來只是為了好看的嗎？
整個人都快炸了，臉頰通紅，“當、當時我就是太困了……”
“但我現在已經端正態度了，以后考試絕不再寫畫，先努力做題，不會就是不會。”
“而且我目標超堅定，”蘇夏睫撲簌，連忙表決心，“年前和你說，寒假一起去京市考試，我現在拿到全國大提琴比賽的獎項了，真的能和你一起去了，說到做到！”
“比賽名次一出來，我媽媽就跟丁老師打了電話，也說有不學校很有希。”
空氣突然一靜。
連許皎皎都悄咪咪抬頭，羊角辮一晃，聽不太懂也很興趣的樣子。
許霽青問，“你想去哪個學校？”
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今天以前，可能是經貿理大或者林大，總之是所謂第二梯隊的任意一所。
聽起來不算太做夢，靠自招考上就是賺了，考不上也不丟人。
可他聲音冷冽低沉，被那雙澤淺淡的眼睛一看，原先準備好的答案說不出口了。
蘇夏被看得迷迷糊糊的，皮子不聽使喚，“清大。”
……真的瘋了。
世界上哪還有比還腦的生，夢到什麼說什麼。
如果是兔子，許霽青就是綁在眼前的胡蘿卜，晃一晃就能追到天涯海角。
況且，天涯海角都比清大好去吧。
許霽青能保進去，也能復讀考進去，想進去恐怕只能姓埋名，避著蘇小娟當保安。
這個亡夫追得，可真是酣暢淋漓。
怕給許霽青太大心理力，蘇夏連忙給自己找補，“……肯定不可能啊，我開玩笑的。”
許霽青卻沒接的話，他靜靜地看了兩秒，“試試。”
“從88到100，只需要多做對兩道選擇，任何一道大題多對一問，或者再一些失誤。”
他說，“下學期期中，如果你能考到100，清大就有可能。”
他好認真。
蘇夏人都聽傻了，分不清是心還是熱，或者兼而有之，頂得手心有點出汗。
還在愣神的工夫，許霽青重新握筆，在草稿紙上畫了條筆直的坐標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