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夏是后天培養出來的行派,又莽又樂觀。
全靠蘇小娟一手栽培。
五歲那年,蘇小娟廠房里忙得顧不上。
蘇夏有段日子被兒園小男孩起外號,天天圍在邊喊婆、小胖豬,小蘇夏悶悶不樂大半個禮拜,最喜歡的翅擺上桌,饞得咽口水也忍住了沒手,咬著大拇指直流眼淚。
這麼大的孩子已經有了朦朦朧朧的恥心。
無論媽媽問什麼,蘇夏都把抿得的,紅著一雙大眼睛不吭聲,一口飯都不吃。
蘇小娟心里著急,又是帶去醫院兒科掛號,又是去兒園老師家里登門拜訪,聊遍了有孩子的朋友,挨個問該怎麼辦。
甚至還不計前嫌,給多年不聯系的外婆打去了電話。
那年蘇小娟事業剛起飛,不結婚,也完全不考慮結婚的事,母兩個天天打扮得神神,住著好房子開著好車,給蘇夏上的也是國際兒園。
老家對蘇小娟這樣的人有偏見,好好的日子被老鄉們一通添油加醋,不知怎麼就傳了蘇小娟在城里干不正經生意。
甭管真假,蘇夏外婆覺得沒臉,對這個兒更是嫌棄,一接電話就沒好氣。
“還當你是突然想明白,準備回來認錯盡孝了,這麼多年了我和你爹吃糠咽菜的,小丫頭吃兩口就急這樣,怎麼就沒想起過你這個媽?”
“娟子,你可真行,我跟別人說閨把我拉黑了,不讓我看照片,不讓我發消息,都沒人信。”
外婆那頭聲音怨念,卻悠悠閑閑的,像是在家門口曬太,“上回見你那姑娘,還是你姑家妹妹來拜年,有你朋友圈。”
“還說不吃飯,我可一點都沒看出來,哪家丫頭一個人吃一盤子排骨?比別家男孩都難養活,那小手胖得跟小豬一樣,也該吃兩口減減了。”
蘇小娟太突突跳,“誰家五歲孩子減?長的時候,就是容易。”
“喲喲,就你生過孩子是吧?”
外婆不屑,“姑娘家要漂亮,都是長著長著突然了,不用誰勸就知道吃飯,你小時候也是自己就不吃了。”
“你非要問我有什麼土辦法,那我只能跟你說,小孩吃飯就是不能慣,你要真因為這事愁得睡不著覺,就狠狠心,甩臉子打罵兩頓什麼都好了。”
電話開了外放,蘇夏抱著小兔子玩偶,挨著門框呆呆站在那,不敢吭聲。
電話那頭的老太太很陌生,只是被媽媽臉上嚴肅的神嚇壞了。
鼓起勇氣開口,“媽媽,我……”
蘇小娟還沒跟過手呢。
平時摔個跤都要哭好半天,打人多疼啊,什麼都愿意說,只要別打。
一句話還沒說完,蘇小娟就把摟了過去,放在上圈得的,頭枕在乎乎的小肩膀。
兒的存在,像是給了蘇小娟無窮的力量。
深吸一口氣,冷靜開口,“我小時候不吃飯,是因為你們不讓我吃,所有的好好菜都給立軍了,到我只剩個魚尾和架子,多吃兩口還得被敲碗笑話。”
“現在我吃多苦都認了,就是為了讓我閨能過得自在,不需要看誰臉,也不用討好誰,想吃多就吃多,想長多高就長多高。”
“你說胖,就因為你也是面黃瘦長大的苦丫頭,磋磨了我一個還不夠,連這麼大的小孩都看不慣,心里嫉妒。”
外婆被一串話堵住,聲音越來越尖利,“……跟你親娘說這種話,你還要不要臉?”
“我看人家說的沒錯,你就是在城里干不三不四的勾當,把心都弄野了!你到鄉里去問問,誰家的兒犯了你那樣的錯,家里能像我和你爹這樣大度,想和娘家說句話,都得先回來磕頭。”
老太太說話帶鄉音,小蘇夏不完全聽得懂,但知道外婆讓媽媽難過了。
抬起手,很輕地了蘇小娟的頭發。
蘇小娟調低了手機音量。
幾代人都過去了,就算是越了階級和二十年的時,孩遭遇的境,也出奇的相似。
腔劇烈起伏著,一瞬間仿佛和懷里的兒有了共,對怎麼理這次的事有了打算。
“我的臉長在自己上,不需要你來給,今天就當我急昏了頭才來問你。”
“你和我爹大度,可惜你沒生好沒讓我傳到,我從小就記仇,一丁點肚量都沒有。”
快刀斬麻,“以后你倆有什麼事,立軍有什麼事,想求我幫忙之前先磕頭,誰的事誰磕,不然就別聯系了。”
對面“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句完整的話,蘇小娟先把電話掛了。
轉頭,對上兒懵懂的一雙眼睛,斬釘截鐵,“有人說你胖了?”
小蘇夏點點頭。
蘇小娟又問,“他們自己很瘦?”
蘇夏想了想,用小手比劃那群男生的胳膊,“好瘦好瘦,麻桿那麼瘦。”
蘇小娟挑眉,“你覺得那樣好看?”
蘇夏搖頭,“不好看。”
“那不就得了,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你比他們漂亮多了,江城哪還有比你更可的小姑娘?”
蘇小娟握著圓乎乎的肩膀,輕輕了兩下,“他們說你胖,是因為他們又瘦又弱,還整天想著欺負人,怕你太壯了,將來比他們還厲害。”
什麼文靜淑,什麼將來好嫁人,蘇小娟本就不信這一套。
出兩只手,放在蘇夏面前。
“要是你覺得,聽他們的話不吃飯,將來瘦得像小仔一樣,誰都打不過,偶爾被他們夸夸漂亮可就很開心,抓我左手。”
“要是想比他們都強壯,沒人敢欺負,想去哪就去哪,想保護誰就保護誰,握住媽媽的右手。”
午后溫暖,餐廳里的掛鐘滴答滴答。
蘇夏咬著想了想,沒猶豫多久,就出一只汗津津的小手,把蘇小娟的右手握住了。
那天的午飯,以蘇夏雄赳赳氣昂昂坐回兒椅,吃了滿滿一碗翅,又加了兩烤羊排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