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和公站離這都不遠,從江大商圈直達音院附近的公園,出站后只需要走個五六分鐘。
蘇夏還以為,許霽青說的送就是這個意思。
把套好雨的大提琴背在前,單手抱著,再想去拿書包的時候,許霽青已經順手拎了起來,挎在單邊手臂上。
外面的天云布,昏沉沉的。
許霽青拿出把黑傘,向門外走,“車來了。”
公站什麼時候改到咖啡館門前了嗎?
蘇夏茫然跟在許霽青后,探頭探腦。
櫥窗玻璃被大雨沖得發白,推開門,熱的水汽撲面而來,線般的雨滴砸在地磚上,濺起一柱柱水花。
遠圓石墩外,開過來一輛白的網約車,靠邊停下。
打著雙閃,雨刷快速擺著,像不聽使喚跳的心。
砰地一聲,許霽青拎包的那只手撐開傘,朝這邊傾斜。
頭頂暗下來,灰白的天瞬間被遮住。
雨滴嘩啦啦敲擊在傘面,蘇夏把傘柄往他那邊推,沒推,“兩件雨披已經裹得很嚴實了,淋不到。”
“給你打的。”
許霽青不看,淡淡開口,“就兩步路,護好你的琴,別的不用管。”
“……哦。”
蘇夏倉促垂眼,抱著琴往前走。
江大商圈有一定年頭了,小廣場的地磚隔兩步陷下去幾塊,很快積起了深深的水洼。
蘇夏拽拽他的手肘,繞步找一個稍微窄點的水坑,“這里地磚不牢,不小心踩到鞋子要進水,你先過去,不用管我,淋不了兩秒的。”
許霽青卻像是沒聽見。
那把黑傘一直在頭頂沒移開過,他往旁邊側了半步,仿佛毫不在意多給撐這兩米會趟進水里,催的語氣很平靜,“車等久了,快點。”
他好像就這個脾氣。
好賴話說出口,事就定了,一點和人通的意愿都沒有。
多想也無用,蘇夏小步跳到對面,手去拉車門。
余去瞄年腳上那雙舊球鞋,果不其然了。
他要這麼穿一天嗎。
……該多難啊。
哎。
許霽青打的網約車是輛寬敞的SUV,雙閃燈一亮一亮,在馬路上映出瀲滟的流。
車門打開,蘇夏先把大提琴放進車后座,自己再鉆進去,放完了書包,還有個大的空。
生抬頭看他,眼神綿綿的亮,許霽青面無表地扶著車門,卻沒再往副駕駛那邊走了,順勢收傘上車。
十七八的年,上半幾乎了,黑發順著鬢角往下淌水。
反觀他邊的姑娘,一漂亮子干干凈凈,連耳朵邊的頭發兒都干爽。
對過手機尾號,司機師傅在后視鏡里掃了他們好幾眼,“音院是吧,哪個門?”
許霽青答,“后門。”
師傅應了聲,掉頭往馬路對面開。
傘底下看不清,坐下來才看見,許霽青比想得淋得還慘。
蘇夏低頭拉開書包拉鏈,沒找到紙巾,從隔層翻出件外套遞給他,“頭發著容易冒,你吧。”
在空調房蓋用的針織開衫,黃,乎乎的,帶著點上的馨香味。
許霽青指尖了一下,抿抿,又把手收回來,“不用,一會兒干了。”
也是,哪有用小給人頭發的。
不吸水,還有點奇怪。
蘇夏自己也不好意思,哦一聲,慢騰騰地把服疊回去,“你出來送我,張越會不會不高興?”
“不會。”
許霽青說,“今天本來就是掐表做題,我在不在都一樣。”
這才放心,“做到什麼時候?”
許霽青看向,“十一點。”
那還真是巧的。
蘇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有點開心,又覺得這時候顯得太開心不好。
角已經快抿不住,匆匆側過臉,裝作研究駕駛座后面著的廣告雜志,好把多半已經出馬腳的小梨渦下去。
這輛車應該是加過錢,雖然比不上平時接送蘇夏那輛賓利,但飾配置還不錯,沒什麼煙味,有個空調口專門對著后座,涼颼颼的,往后了。
許霽青留意到了,抬手把風頁抹平,“下這麼大雨,你舅舅怎麼沒來?”
蘇夏眨眨眼,“……舅舅最近好忙的,他今天有事。”
才怪。
除了去年夏天,后來蘇小娟又有好幾次不開人手,想隨便找個吃苦耐勞的人去盯工地,蘇立軍回回繞著圈子踴躍自薦,全讓蘇夏給攪黃了。
蘇立軍從老家來江城,壯志躊躇想要干出一番事業,奪了姐姐的位置當老板。
結果整整一年了,干過最接近權力中心的活就是給蘇夏當司機。
剩下的時間,要麼幫家里阿姨買菜,要麼和公司保安扯淡,閑得頭頂都要長草,要不是蘇小娟時刻盯著他那輛車的油費賬單,早就開著賓利去跑專車了。
蘇立軍太打小報告了。
只要是可能上許霽青的場合,蘇夏都盡量自己出門,只有下午晚上喊蘇立軍來接。
萬一就有機會一起坐地鐵或者公車呢?
可不要被這個便宜舅舅耽誤了。
心心念念盼了一個月的坐車共機會,現在來是來了,可暑假也快結束了。
要是有什麼辦法能讓許霽青暫時聽不見就好了,好想跟司機師傅囑咐兩句話啊。
雨下這麼大,我們能不能就開慢一點?
不然十幾分鐘就到了,好舍不得他。
這一年,私家車很流行藍綠的防曬,窗外本就不明朗的天顯得更暗,隔著滾落的雨,外面的車燈都暈得糊糊的,一切都像泡在水里。
許霽青碎發黑,遮住了一點眉眼,一雙薄澤淺淡,卻潤潤的。
蘇夏腦袋里思緒飛,一會想到拓展研學時,許霽青犬一樣在自己手心里吃的那塊西瓜,一會又飄得老遠,想起上輩子結婚好幾年,居然沒和他接過吻。
他是討厭和自己親……
還是本就不會親?
不想還好,隨便想了想,又險些心臟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