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的走廊空無一人。
男生溜得比猴都快，籃球鞋底在地磚上吱吱兩聲，轉眼就從樓梯間跑沒了影。
后的位置沒人，蘇夏把一大袋雪糕暫時一放，模仿景區小攤販用的蓋被子保溫法，從桌里拿出校服外套胡包住。
重新拿起手機，劃開屏幕鎖，通知欄第一條就是許霽青的未讀消息。
看時間，差不多就是丁老師剛下課的時候：
【進步很大，很棒。】
心難平，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你看到我績了，在哪看的？】
許霽青言簡意賅，【家校群。】
蘇夏順著問，【你也在群里嗎。】
剛發出去，又火速點了撤回。
許霽青之前沒跟講過，但他爸剛卷錢跑路，林月珍弱弱，完全不像是能擔事的媽媽，這世上能給許霽青當家長的……
不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蘇夏發了個小貓頭的表，準備轉移話題，許霽青卻答了。
【我在比較方便。】
回了一個“哦”，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太像撒，【你怎麼買了那麼多啊？】
【張越剛剛給我的時候，嚇我一跳。】
許霽青回，【不多。】
【116比雙百難。】
他怎麼知道要提許皎皎。
蘇夏托著臉彎，【這麼多化了怎麼辦，多浪費啊。】
許霽青：【你選一，剩下的跟同學分。】
嗚嗚，他好可靠。
好有安全。
對話泡泡里都是方方正正的鉛字塊。
可剛一眼，就自有了聲音，仿佛被許霽青憑空了頭。
蘇夏嗓子莫名有點酸，心臟綿綿塌下去一塊。
知道許皎皎為什麼能考雙百了——
誰被他這麼哄，會不想下次繼續好好努力啊。
為了哥哥也要拼了。
-
F大階梯教室，代數連堂。
請同一組老師上課，并不會讓宿敵變朋友。
距離省聯賽還有將近三個禮拜，兩所高中之間的火藥味已經很濃，附中的藏藍校服靠墻，一中的白校服靠窗，集訓教室中間隔了好幾排空座，井水不犯河水。
出門在外，集榮譽和中二心倍溢出，兩校的第一名都被自簇擁到了最前排，意在開戰前炫耀一下各自的王牌，殺殺對方的士氣。
附中那位是很典型的天才，老師提問必定不舉手搶答，老師轉板書，也要挑出幾個能簡寫的贅余，和周圍人頭接耳。
上次模擬賽被許霽青殺，對面始終耿耿于懷，幾次明里暗里出言挑釁，許霽青連頭都沒抬。
省賽的獎金和之前的小打小鬧不是一個量級。
寒假的決賽之前，他只想贏這一場。
其他的都是浪費力，得不償失。
他本來就話，一旦開啟省電狀態，更是冷得如同北國冰封。
來這半個禮拜，林瑯見許霽青那張帥臉最有人味兒的時候，就是今天發那幾條微信。
早上第一個課間，林瑯趴桌子往那瞄了兩眼：
張越。
許霽青本人不怎麼打字，一上來就轉了筆錢過去，都是對面在說。
一開始是：【在一中場啊怎麼了？】
【非要現在去嗎？】
后來了：【我到了哥。】
【老板娘說現在只有高三返校，還沒怎麼進貨，我按照你說的買了啊。】
最后是張小學生科學課構圖的雪糕全景照，略一掃，饒是林瑯不怎麼吃零食，也能看出事來了——
夢龍、可多、八喜、明治，甚至還有小賣部不知道從哪個高級商場進的Godiva。
好他爹的貴。
除了那位珠寶氣的貝兒公主，還能是上供給誰？
真是照著價格表前排掃，有什麼拿什麼。
下午數論課前，屏幕上跳出生拎著塑料袋的合影，憋了一上午的林瑯實在忍不住了，“……公主問你要的？”
家都那麼有錢了，一條手鏈頂輛便宜小轎車，就缺這兩口，非要從許霽青這里榨？
“不是。”
許霽青把屏幕按滅了，他英的眉間微蹙，神冷下來，“別胡說話。”
林瑯舉雙手投降，“快是我的錯，可你自己看看這個場面，是不是誰來都要誤會，怪不得我。”
誤會蘇夏公主病犯了，恃靚行兇，搜刮民脂民膏。
而許霽青自己知道，責任全在他。
就算是他，也蘇夏能向他索求什麼，雖然他一無所有。
只問他要過兩樣東西：
第一次是一張數學作業。
第二次是一雪糕。
給許皎皎一個筐，小姑娘自己滋滋裝上十支碎冰冰小雪生，一兩支可多，能開心一個暑假。
許霽青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也不懂蘇夏喜歡什麼，從小到大，樸素的價值觀深骨髓：貴的就是好的。
而值得最好的。
媽媽都沒舍得教怎麼吃苦的孩，憑什麼要因為他學會懂事？
如果明月生來高懸，他癡心妄想，也想護一世天真無憂。
無論是誰試圖讓月亮墜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恨，哪怕這個人是他自己。
“千金大小姐難追”的慨嘆重新浮現，林瑯言又止，“才談沒幾天吧，你別陷太深。”
許霽青：“沒談。”
“……沒談你就恨不得把自己賣了，”林瑯簡直要瘋，“哥們你醒醒好嗎，萬一人家只是想跟你玩玩呢？”
講臺上，投影幕布放下，白亮起。
許霽青將中筆帽扣到尾端，淡淡垂眸，“都可以。”
只要是想要的。
只要安全，不被許文耀找到。
他怎樣都可以。
-
蘇小娟這回從港城直接飛去西北，待得有些久，敲定了棉花生產基地才回來，人曬黑了不，也瘦了。
事業養人，整張臉容煥發，連氣都比之前好了不。
家校群里績單一發，丁老師再在電話里一頓鼓勵，生意場上向來左右逢源的蘇小娟除了“謝謝老師栽培”，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被驚喜沖昏頭——
要不說青春期的小孩不能得太。
容易母離心不說，還給孩子徒增焦慮，限制發展空間。
這一個月純純放養，也就和姑娘打打視頻，囑咐兩句好好吃飯。
蘇夏自己考出來的績，可比高一陪讀那會兒好太多了！
保不齊……
這個高中肄業的土老板，真的生了個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