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玫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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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省是當之無愧的數競第一大省。

傳統強校多,愿意給孩子在這條路上砸錢死磕的家長也多。

每年全國奧數決賽冬令營,從各省聯賽選拔出來的佼佼者齊聚一堂,江省的名額能占到部分省份的兩倍,進國家集訓隊的人數更是年年斷層第一,風頭無兩。

去年一中出了許霽青和李睿的事,黑馬退賽,取得最好績的林瑯也不過是省二等獎。

今年黑馬還是那個黑馬,林瑯也進了一等獎分數線,一雪前恥。

十幾個秀才,宣傳效果都遠不及一個狀元。

校領導喜笑開,連協議里簽過字的獎金都順勢向上猛躥,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

一大早,宣傳欄還沒上聯賽紅榜,許霽青連著邊的林瑯一起,就被張建元請進了辦公室,半個屋的老師齊刷刷行注目禮,年輕老師送小零食,年長一些的老師過來拍背。

胡教練更夸張。

特地掏了兩瓶給自家小孩買的大果粒酸,拜年走親戚似地,往張建元桌沿上一放,熱招呼許霽青“自己拿著喝”,待遇堪比狀元郎榮歸故里。

許霽青沒什麼表,脊背筆直地站在那,來什麼收什麼。

林瑯先不行了。

S班待了兩年多,每次進這間辦公室就沒個好事,哪兒見過這種架勢,兩戰戰幾先走。

“別站著啊,都來坐。”

張建元笑瞇瞇地,“昨天剛出考場就聽那幫小孩說今年題目難,數論簡直沒法做。”

“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小許吃飯那麼急,一句話都沒說,老胡還問我是不是你也心里沒底,那時候我都懶得理他。”

“果不其然,今早出來績一看,我就知道!安省省隊容不下你,真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到江省來照樣是第一。”

夸他自己總覺得有詐,夸兄弟就沒事了。

林瑯深以為然,無聲狂比大拇指。

許霽青神卻很平靜,“省隊名單什麼時候出?”

聯賽一上來就考出這種績,距離保送一步之遙,換別人尾都翹到天上去了。

可眼前這位,淡定得仿佛在聽別人的事,笑都沒笑一下。

饒是張建元早就習慣了他的脾氣,還是愣了愣。

穩到這種程度,簡直不知該驚異還是贊賞。

“是還沒出,”張建元,敲一敲隔壁胡教練的桌板,“老胡,新通知是不是在你那,說什麼來著,要另加一場考試?”

胡教練遞過A4紙,“省隊十六個名額,一等獎線超額多劃了四個,后天得再考一場選拔考試。”

“估計因為去年有幾個小孩聯賽超常發揮,一去冬令營就打回原形了,委員會那幫老頭掛不住臉,今年謹慎多了。”

數學很公平,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灰地帶。

有的人超常發揮是真撞了大運,靠天時地利,有的人靠的卻是“人和”。

前兩年還沒出什麼丑聞,在聯賽考出許霽青這樣的績,已經足夠和清北簽協議,直接免試錄取了。

可最近幾年政策收,管你是省里第一還是線,想保送就必須進決賽的全國前六十名,沒的商量。

這種事,老師學生們都多聽說過一些,但不好放在明面上講。

張建元笑容不減,看向自己的得意門生,“許霽青這個水平,到時候隨便考考走個過場就行了,一點都不影響。”

話頭再一轉,“林瑯倒是應該多上上心。”

“知道你是線王,十七名能進一等獎,可進不了省隊,后天考試多給我往前一名,聽清楚沒有?”

林瑯立正站好,“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張建元把手里材料卷起來,毫不留他胳膊一下,“考場還是原來那個,胡老師家里有事回去了,今明兩天我陪你倆住酒店,戒驕戒躁,一鼓作氣把名額拿下。”

嘮嘮叨叨一頓囑咐。

關門出去,林瑯像被了一層皮,“第一,救救我吧。”

“至不至于啊,剛放出來才一天,下午又要被關,還要看著咱倆睡午覺,上次我被強制睡午覺還是在兒園。”

“張教和老胡也不想想,智商這玩意是能睡出來的嗎?”

他瞄向旁的天才友人。

在瞥見對方眼底輕微的青黑時,更是找到了得力的佐證,“話又說回來,你昨天不是早就先撤了嗎,怎麼還失眠了,等放榜張的?”

許霽青抿了抿

他昨天真的一夜沒睡。

腔里膨脹的緒滿溢,卻沒有半點和今天的績有關。

蘇夏推開他逃跑后,他一個人留在材室里,維持著離開時的姿勢,在原地站了很久。

后來太落山。

沒開燈。

黑暗的閉空間里,許霽青幾乎跪了下去。

校服外套還蓋在他的臉上,原先只有廉價的洗味,沾了些上的香氣,被他灼燙的溫烘得更甜,實實地籠罩了他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向來理智的大腦被沖接管,不聽使喚。

留下的氣味會淡去,但記憶不會。

許霽青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混蛋。

晚上回家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林月珍抱著許皎皎先睡了。

許霽青沖了涼,毫無睡意地屈膝坐在床頭,用那件校服外套重新捂住自己的口鼻,窒息般地狠狠嗅了幾口,咬著那個壞了的金屬哨子,坐了一夜。

也許從很久之前開始,蘇夏就對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那種蓬的、熱氣騰騰的生命力,像玫瑰的刺,地扎進他的皮和骨頭。

每次肢之后,從心尖擴散到四肢的不適和煩躁,本質上都是求——

他想

他想親

他想要更多,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更多”背后是什麼。

校服是他的私心。

不是因為外面太亮,而是不敢讓看清自己的臉。

怕他癡迷的神恐懼,怕他的樣子像個傻瓜。

夜晚如此包容,寬恕了他所有最不堪的妄想。

待到凌晨五點鐘,天剛蒙蒙亮,醒了一整夜的許霽青洗了把臉,換好服走出家門,跑向學校。

微涼的晨風喚回了他的冷靜,卻沒有平息年的熱

像他這樣的人,不配承諾任何東西,空有一腔破釜沉舟的決心。

想要的一切,他都想雙手奉上——

哪怕前方黑夜漫長無盡頭。

哪怕是他自己,哪怕是他這顆不值錢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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