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最冷的一天。
太剛落山，警笛聲和消防車的嘶鳴替回，響徹夜空。
從送到醫院之后，蘇夏就再也沒見過許霽青。
到一系列簡單檢查做完，陪同來的警察還站在邊沒走，蘇夏忍不住了，好說歹說求了他半天，對方還是為難得不行。
“姑娘，你求我也沒用啊，都是出人命的案子了，我們吳隊說不讓就是不讓，沒得商量的。”
蘇夏看著他，“吳隊是誰？”
“……就是開槍那個。”小警察撓頭。
“誒，那男孩真沒事，你可能看著覺著嚇人，但我們見得比較多，這不算多嚴重……他現在被警察看著，就是因為案子還沒定，也算是保護他吧，等現場那邊刑偵和法醫撤了，差不多明天你就見到他了。”
人天好像就這樣。
心一，就往最糟糕的方向瞎想。
警察說的“不算多嚴重”，聽上去就跟“還有氣”沒區別。
哪有一點安效力啊。
蘇夏眼圈更紅了。
眼淚不自覺地就往下掉，抬起手飛快抹了。
臉上在火場熏黑的痕跡一直沒顧上洗，糊開一片，灰撲撲地蹭了一袖子。
小警察懷揣理想剛行沒兩年，正是正義棚的時候，最見不得孩哭，“誒，真不用這麼擔心，我跟你保——”
“他病房在哪個樓層？”
蘇夏抬起一雙淚眼，打斷了他，“吳警應該就在附近吧？”
“我不見他，不讓問的我都不問，你跟我一塊兒，就找吳警說兩句話行嗎？”
安城不像大城市那樣醫療資源缺，過年期間，住院樓的病房床位空閑多。
為了方便警察監控，許霽青住的是單間的特護病房。
現在已經快九點。
過了探時間，從電梯到走廊靜悄悄的，直到走廊盡頭，才看見一小片烏的警服。
很能給人安全，但在這時候又莫名沉重。
警形瘦削利落，后背靠墻站著，旁的小警察先行跑過去說了兩句，抬頭看了眼，抬步走過來。
在護士站旁邊找了排塑料椅，回頭沖蘇夏招招手，“這邊。”
蘇夏小跑過去。
眼睛還紅著，剛一開口，覺自己聲音又有點發。
“吳警，他怎麼樣了？”
人往旁邊一扭頭，對上娃娃臉警察驚慌擺手的神，從兜里掏了包紙巾遞過去，扯一把坐下，“讓小白給你嚇唬的？”
“沒事啊，阿姨跟你保證，就是皮傷，男孩子咬咬牙，扛一扛就過去了。”
警四十歲出頭。
看人的眼神很堅定，不笑的時候威嚴，跟說話的時候又有點像蘇小娟。
蘇夏怕在面前哭出聲，拼命忍著淚意，聲音都有點抖了。
“……多疼啊？”
明亮的廊燈下，孩一雙大眼睛通紅，水意閃閃爍爍。
吳警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跟解釋。
“電擊傷不嚴重，那一刀在右肩上，流了點沒大礙，就是要靜養。頭上很輕的腦震，外傷了就沒事了，院里會觀察到明早，剛剛大夫來看過，說那小子狀態很穩。”
“就是有一點。”
蘇夏抬頭，大氣都不敢一下。
“他那爹不做人，腦袋上傷口比較多，剛剛為了方便合干脆把頭給剃了。”
吳警一停頓，哄自家姑娘似地，“你做好準備，沒以前那麼帥了啊。”
“……還有呢？”
人攤手，“沒了。”
一弦繃了快十個小時，終于松懈下來。
可還是心疼。
蘇夏抿得發白的努力彎了彎，眼淚不住地往外涌。
想說話，間卻又酸又堵，只好拿起人之前給的巾，掩住自己狼狽的臉。
“說正經的，你來這趟家里父母知道嗎？”
蘇夏含混應了聲。
怎麼可能讓媽媽知道啊。
怕蘇小娟擔心，在路上的時候就聯合何苗給打了電話，說自己一個人住酒店有點害怕，準備先和好朋友住一天，等明天再到清大附近。
吳警將信將疑，又問，“琴沒事吧？”
家里是男孩，從小養得糙。
還是剛才聽人隨口提了一句才知道，這姑娘當時用來救人的那把琴能那麼貴，都頂得上一輛好車了。
“白警幫我收著了，”蘇夏說，“我琴盒很結實，撞不壞。”
就是被煙熏得有點黑。
從京市回家前。
要是還能按時從京市回家的話，為了不讓媽媽問，得想辦法恢復原狀才行。
剛剛擔心到腦子一片空白，
這會兒稍微定下心，考試的事才重新浮現在心頭。
許霽青的父親死了。
涉及人命的案子，哪是那麼容易就放他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