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番外:真正的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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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不大,紀念品商店更小。

木書架上丹麥語和英語的安徒生話小冊子排得整整齊齊,旁邊是帆布袋、馬克杯和各種小件。

號稱有船主人和許霽青請客,他們這次出游團建預算拉滿。

飛來是包機,陸上行程是專車,行李再多再零碎都有專人負責經管,路上買東西一點不好拿的顧慮都沒有。

蘇夏裝了滿滿一筐,從茸丑小鴨買到豌豆項鏈,一大堆冰箱,排隊結賬的時候,許霽青手里握著什麼緩步走過來,把籃子頂上的小錫兵給換了——

從缺了條的致敬原著款,換了他不知道從哪兒拿的普通兵人。

瘦瘦高高沒什麼表,四肢健全,手握鋼槍站得筆直,指關節都雕得仔細。

蘇夏歪著頭看他,“小錫兵同事?”

“小錫兵本人,”許霽青掏錢包刷卡,“去了趟積水潭。”

蘇夏憋笑憋得肩膀抖,也學他說話,“然後就什麼都好了。”

許霽青:“嗯。”

離館出口前有張不大的桌子,厚實的牛皮本翻開,紙頁上留著游客寫下的贈言。

什麼語言都有,最新一頁是同行人寫的中文,繁字是梁卓謙,板板正正的是何苗,更多的是沒見過的字跡,從“謝謝你照亮我的年”,寫到“話不死”、“愿我也有堅定勇敢的心”。

蘇夏跟著寫了幾句道謝的話,看著上一頁有人畫的小鴨子,一時間心里竟也生出幾分“我上我也行”的豪

可惜腦子里想的是芭蕾孩,筆尖出來的完全兩樣,遠看近看都是個過分花哨的圓規,心虛地把本子翻過去了。

許霽青拎著店里最大號的購袋站在一邊,問,“翻過去做什麼。”

“守護下一波客人的眼睛,”蘇夏掌心按在膠裝中線,在空白頁上仔細,“本來想給錫兵壯大一下排面,現在發現,我不出現就是最好的排面。”

出來玩就是開心。

蘇夏有那麼一點挫敗,但也只是一點點。

許霽青卻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可以疊個紙船夾進去。”

有點心,左右看了圈連前臺導覽冊都被拿空了,仰起頭,“你上有紙嗎?”

許霽青:“有。”

果然是老式小孩。

這年頭什麼人還會旅游路上隨帶紙寫字。

許霽青兜,蘇夏就歪著頭打探,正準備問多大尺寸的小本能塞進錢夾里,見他掏出了一張最大面值的本地紙鈔。

四角鋒利,防偽條偏鮮艷,新到抖一下就該嘩嘩響的一千丹麥克朗。

蘇夏:“……”

好有排面。

新式暴發戶,紙鈔的本質功能是紙,而不是鈔。

-

北歐的夏日白晝漫長,晚七點鐘,太剛剛開始向下落。

眾人晚上在小鎮街角吃了飯,再返回歐登賽港口時,來自那位神船主人的私人游已經在此等候。

據說之後的客群定位是本地年長富豪,走靜奢路線,舞廳賭場游戲廳拆出來的地方改了水療會所和小型的室音樂廳,船比常規的載客游稍小一些,嶄新雪白,在北歐夏日的暖金下熠熠生輝。

從碼頭踏上甲板,船長和大副制服筆站在一側迎接,態度溫和,濃重歐洲口音的英語里,甚至還夾雜了相當比例的中文。

你好歡迎這種就算了,當船長彎腰和握過手,說出一句字正腔圓的“蘇小姐累不累”時,蘇夏愣了一下才回以微笑。

隔了好一會兒還是震驚,扭頭看向許霽青,“發音好標準。”

許霽青嗯了聲,“游團隊里有華人,重要客人的名字會提前記住。”

提前記住的意思是,船上夸張的二比一服務人員比例,每個經過的人都能的名字,親熱得仿佛他鄉故

艙,腳底下是的地毯,侍者拉著兩人的行李箱一路向前引路,偌大的游竟也不顯得空,只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船主人說是會遲到幾天,游頂層偌大的主人艙歸他們所有。

推門進去,像是把傳統岸上頂奢酒店的總統套房平移到了游上,四面墻幾乎被亮的玻璃占據,全景落地窗外,天幕一片水彩般的,海面灑滿金,遼闊無邊際。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蘇夏依然有些被震懾住,總覺得這個花錢的風格似曾相識,有幾分許霽青前世的影子。

換了拖鞋,這里看看那里看看,端莊矜持地坐個沙發邊,“老板來了我們是不是還要把地方讓出去?”

“不用,我跟老板很。”

許霽青把的行李拖到一邊,解鎖開箱,把幾個收納袋整整齊齊往桌上一放,取出蘇夏常穿的那套長袖睡

“十點日落,十二點多甲板上觀星,累就提前睡會。”

許皎皎學校里有游泳比賽集訓走不開,這趟沒來,缺個參照

但一手把妹妹帶大的人是這樣的,心里自有一套不以外力為轉移的度量衡,得滿臉放當看不見,你哥覺得你沒吃飽,你哥覺得你冷,你哥覺得你累了需要睡覺。

小孩只能聽話,蘇夏想反抗就反抗,

“在這睡覺簡直暴殄天,”搖頭叉腰,“我一點都不困,再熬兩個通宵綽綽有余。”

門外遠景是壯麗海面,近是無邊溫水泳池,和下層的公共大泳池位置重疊,膽子稍微大點直接往下跳也未嘗不可。

輕盈得快起飛,繞到臺另一側兜了一大圈,海風吹得長發舞,用手腕上的發繩隨手一挽,興沖沖跑回來,擺在空氣里旋半朵花,

“他們都住哪里?”

許霽青:“次頂層的套房。”

蘇夏眨眨眼,“這也是老板請客?”

許霽青頷首,語氣一如往常地穩,視線卻移開了,“畢竟是工作。”

剛剛還想給何苗他們補個差價升艙,蘇夏被壕到咋舌,“好大方……”

“我能給這位仁慈的財神做點什麼嗎?”

許霽青微垂眼睫,看著,“測航程三天,好的不好的都給些反饋意見。”

就這?

蘇夏在寬敞到夸張的床邊張開雙臂,大字型往後一仰,以肩關節為軸心來回撲棱胳膊,“嗚嗚哪有不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

稍作安頓,游啟航。

他們追鯨的行程是在挪威,但越靠近北極圈就越接近真正的極晝,連完全天黑的時間都沒有。

船長不急于全力駛向目的地,而是向著挪威南部的峽灣平緩前行,好搶在這個短暫的新月夜,帶他們領略海上銀河的奇景。

晚十二點,夜幕逐漸轉為深邃的靛藍,游安靜停泊在幽靜平整的海面之上。

私人訂制的豪奢航線,和舒適度為先。

兩層甲板就近行,前往早已準備好的觀星長沙發。為了最大程度降低污染,整艘郵的艙窗簾合攏,非必要照明全部關閉。

新月的薄低調不搶戲,蘇夏披著羊絨毯躺了一會兒,待眼睛終于適應黑暗環境後,被頭頂清晰可見的浩瀚銀河震懾到許久無言。

比起曾見過那些華麗星空攝影,比起這個季節的南半球,眼見所見也許并不是最理想,但在場本有著無可替代的力量。

外人的存卡或許能讓嘆一句漂亮可,但唯有自己來到這里,看見碎鉆般的群星在如此廣袤的海上傾瀉而下,隨著海風的呼吸微微閃爍,才明白人在真正沖擊力的麗面前會覺得自己無比渺小,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種想落淚的沖

頂層只有和許霽青兩個人,小桌上放了兩杯熱巧克力,很小的一盞指引燈亮著,無比安靜。

所以當其他人所在的二層甲板突然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時,蘇夏很快就注意到了,探頭往那邊瞧,“怎麼了?”

許霽青把的手抬起,向側方的某個方向一指,“看得到嗎?”

的綠

帶,如飄落的星輝。

是極

夏天的極

蘇夏驚嘆之余,模模糊糊想起,之前好像來之前還真跟他說過一句,夏天的北歐哪有極

“這也是老板想看的嗎?”張張,好一會兒才問出一句。

“不是。”

許霽青凝視著,難得坦誠一句,“給你的。”

他想給星星、極、北極圈不落的太

他想讓整個宇宙為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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