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四野立刻來了林汀的新家。
那與真人手指幾乎無異的假手指就擺在桌上。
客廳死寂。
賀泱坐在椅子上。
蔣四野電梯都沒等,爬的樓梯,雙手撐在膝上,氣都沒勻就開始解釋:“這是個玩...”
賀泱平平靜靜:“手出來。”
“......”蔣四野咽咽被汗水沁的嚨,左手。
賀泱:“右手。”
蔣四野抬臂抹了下眉骨上的汗,故作自然地出右手。
五手指都在。
賀泱突然扣住他骨骼結實的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他右手尾指,一個用力。
小指被拽掉。
蔣四野悶哼,還在裝:“你看你哪來的牛勁,居然把我手指都拽掉了...”
賀泱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
沒往他臉上砸。
砸他膛了。
杯子啪嗒落地,裂幾塊。
蔣四野抿抿薄,斂了不正經,認真道:“做錯事挨罰是...”
賀泱蹭地起:“蔣四野!”
“...在。”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
“故意讓二遙發現,”賀泱一字一句,“故意讓二遙帶回來,故意讓我知道,好以此來綁架我,以此來讓我不安、愧疚,以此讓我跟你復合!”
聽清的話,蔣四野臉上的張全然沒了。
被自嘲和譏諷取代。
他還想解釋。
他在解釋什麼。
他在賀泱眼里就是個爛人,爛到不能再爛的人渣。
不管他做什麼,都會曲解,都會誤會。
蔣四野慢慢站直,他原本就高大,藏在病號服下的無聲無息繃,眼簾朝下,許久不見的睥睨與高傲:“賀泱,我如果有這個想法,如果是故意的,如果在借此讓你不安愧疚,就讓我不得好死,好嗎,讓我不得好死!”
他是爛啊。
可他不至于爛到這種程度。
掐的那一把讓他日日夜夜泡在痛楚當中,他不知道該怎樣減輕這種痛楚,心里痛的時候只能讓痛解決。
這也是...綁架嗎?
蔣四野眼睛里染一般的紅:“我到底爛什麼樣,賀泱,我們兩年,結婚三年,你當真要全部否定了嗎?”
他大病一場,從醫院趕來這邊,又爬了樓梯,再接靈魂拷打。
他快虛了:“這麼爛的人,你最初上他什麼,看上他哪一點?”
賀泱抿到發白。
“我沒有想讓你知道,”不管信不信,蔣四野聲音苦,“也不是為了做給誰看,我過不了我自己這關,我也不能接我的暴力曾用在我的人上,這是我給自己的懲罰,和你無關,和任何人都無關。”
這也不行嗎?
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冗長的安靜。
仿佛能聽見誰的呼吸。
閉的臥室門傳來二遙幾聲歡呼,大概是林汀在陪玩。
賀泱眼睛向虛空,人也筋疲力盡,由而外的疲憊:“我不怪你那一下,我現在知道你當時的煎熬和力,你是在救我,若換我,只會比你更狠。”
很輕的聲:“你走吧,以後別這樣了,不值得。”
“......”蔣四野眼尾好似被狠一把,“你又否定我,你憑什麼老替我否定我的。”
值不值得,是說了算嗎。
賀泱不想再聊了:“你回去吧。”
客廳里的行李箱扎眼地杵在那里。
蔣四野幾分倔強,手指試探著住一片角,輕晃:“我生病了,很難,你給我抱抱。”
賀泱盯著窗外漆黑的天。
“蔣四野。”
“你說。”
“其實我們真是同一種人,”賀泱有氣無力,“狠起來的時候都夠狠,在一塊只會針鋒相對、互相折磨,又或者,像以前那樣,我忍,要麼像現在這樣,你忍,別這樣,我們分開,都好好做自己,好嗎?”
蔣四野:“我沒有忍,以前是我,現在也是我,我不像你,把我騙到手,又不要我。”
賀泱:“你走吧。”
蔣四野:“不。”
賀泱:“帶上你的假手指。”
蔣四野:“不。”
賀泱不愿再談,轉背對他。
趕人的姿態。
客廳安靜。
許是小朋友待不住了,臥室門驟然打開。
幾乎是同一時刻,賀泱後砰的一聲。
場面好像按下空格,一切靜都停了。
二遙歡天喜地:“爸爸呀...”
林汀忙不迭捂住。
唯一一點聲音消失在掌下。
賀泱後背僵住,像是不敢置信,懷疑自己的耳朵,提線木偶似地回頭。
傲骨錚錚的漢子彎下他的脊梁,就這麼跪了下去。
“我不要別的,”蔣四野抬頭看著,“我就要守著你,守著孩子,我做不到,你趕我走,我會死。”
賀泱心頭涌上一無名的怒意:“你臉呢?”
蔣四野:“你慕強我知道,我可以很強,在外面強,在床上強...”
賀泱劈手扇他腦袋,把他一頭黑發扇得凌。
“......”蔣四野默了默,嚨里咕噥,“誰跟自己人強啊...”
賀泱沒聽清,不耐:“離開!”
蔣四野膝行兩步,快要抱上腰:“不,你上次我離開,結果是你連面都不給見,我不走。”
“我認為我跟閔律通過的條件非常合理,”說起這個,賀泱難掩火氣,“你怎麼人家了?”
蔣四野:“我沒有怎麼他,你出律師,我也出了個律師,他覺自己水準不夠...”
相較于他的嘮叨,賀泱打斷他話:“我會重新找個律師過來。”
“......”蔣四野眼睛里一簇火苗,“呵,你的野律師打得過我的律師團嗎?”
小朋友不知何時站在他旁邊。
二遙好奇地看著他。
蔣崢小臉繃著,不留地穿:“爸爸,你很牛b,但你為什麼要跪著說?”
話落,賀二遙彎起的小膝蓋,咣一下跟著跪了:“爸爸,寶寶也要跪。”
蔣四野安靜片刻,覷了眼賀泱快要發的表,連忙把小丫頭提到他懷里。
“跪爸爸上,地面涼。”
賀泱忍無可忍:“你們倆一起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