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硯抖著手接過明袋子。
有一條紅寶石項鏈,還有一枚戒指。
那戒指……
他目死死盯在那枚戒指上。
戒指已被高溫烤得有些變形,但依然能辨出它的模樣。
是他和婭婭的結婚鉆戒,側還刻著他們的名字寫。
周時硯看著那行寫的字跡,手指攥住袋子,指節發白,就像要將那冰冷的塑料袋碎。
心臟搐著劇烈疼,痛到他不能呼吸。
“大叔,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嗎?”
“大叔,我以后再也不逃課了,我會乖乖的聽你的話的。”
“大叔,等寶寶生下來我們就登雪峰吧?我好喜歡雪啊,我想我上輩子大概就是一朵小雪花嘿嘿……”
“大叔,我好喜歡你呀,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呀,你也一定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對不對?”
“大叔,大叔……”
周時硯腦海里不斷出現林婭婭的笑臉,耳邊也在不斷回甜甜糯糯的聲音。
“婭婭……”
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眼淚大顆大顆無聲地落,滴在手背,也滴在袋子上。
他一下撲在那焦黑的尸,抱住,這一刻悲痛絕的嚎啕大哭起來。
“婭婭,婭婭……為什麼,為什麼……”
劇烈搐的口仿佛要被撕裂千萬片,痛到幾乎快要讓他窒息。
“不……這不是……這不是……”
他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低,仿佛在說服自己,又仿佛在逃避現實。
周振安站在一旁,看著兒子這副模樣,心中也是萬分悲痛。
他的乖乖兒媳就這麼走了。
如此慘烈的走了。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周時硯的肩膀,聲音低沉而沉重:
“時硯,接現實吧。”
“婭婭已經走了,你還有孩子要照顧,他們需要你這個父親。”
周時硯猛地抬起頭,一雙眼淚滿是紅,聲音嘶啞而絕:
“爸,你告訴我,這不是……這不是!不會丟下我和孩子們的!不會!”
周振安嘆了口氣,眼中滿是悲痛:“時硯,我知道你很難接,但事實就是如此。婭婭已經不在了,你必須振作起來,為了孩子們,也為了周家!”
周時硯拳頭攥著尸上蓋的那層白布,抖,像是在極力制心的崩潰。
“我不信這是真的,我要去找……這不是,這本就不是!!”
他猛地推開周振安,掙扎著想從椅上站起來,雙卻無力地支撐著,搖搖墜。
周振安用力將他推回椅上,一臉悲憤道:
“周時硯!你冷靜點!你這樣只會讓事變得更糟!”
“婭婭回不來了!永遠都回不來了!死了!”
“尸就擺在你面前,你必須接這個現實!”
周時硯卻仿佛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想憑借心的瘋狂和執念拼命地掙扎著,拼命想要掙父親的束縛。
他一心只想把活著的林婭婭找回來,只想讓一切都回到從前。
就在這時,太平間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份文件。
走到周振安邊后低聲匯報道:
“周總,DNA鑒定結果出來了,確認這尸就是……就是小夫人。”
聞言,
周時硯猛地一僵,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緩緩地倒在地,雙手捂住臉,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痛哀嚎:“不——”
周振安看著兒子如此模樣,也只能嘆了聲氣,轉默默出了太平間。
他知道周時硯需要時間去接這個殘酷的現實。
熬熬吧孩子。
逝者長眠,活人還需繼續堅強的生活。
-
半月后。
一場大雨持續將近一周后,天空終于有了放晴的跡象。
這半月以來,周時硯將自己封鎖在林婭婭的房間里,抱著平時最穿的那件服和結婚照片躺在床上,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一天又一天。
謝淑樺住了半個月的院,做兩場手,剛有好轉就回來了。
見兒子整天都不肯下樓,也不管他的寶寶了,婭婭的尸也還放在殯儀館遲遲沒火化安葬,當媽的就只能干著急。
“我再上去敲門勸勸試試。”
“要是他還是不肯出門,我們就讓婭婭……盡早土為安吧。”
謝淑樺說著,就要起去二樓。
“還是我去吧,你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他聽得進去才怪。”
周振安將懷里的大寶輕輕放回搖籃里,起就搶先往二樓樓梯口去了。
謝淑樺滿臉擔憂跟到樓梯口:“你可千萬別提婭婭啊,他聽了要是不了刺激想不開……”
周振安假裝沒聽見,上了樓就徑直走去敲門。
“時硯,周時硯,你要是再不把門打開,我可就人上來撞了。”
叩叩叩——
“周時硯,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讓你把門打開!”
里面一點靜都沒有。
周振安掏出手機打電話:“找幾個得力的,上樓把門給我撞開!”
咔噠——
門開了。
周振安看著眼前出現的山頂人,驚懵了那麼一瞬。
“你……這……”
周時硯臉龐削瘦又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皮更是冷白的可怕,覺像變了一個人。
半晌,山頂人布滿胡茬的蠕了下:
“我要口水晶棺。”
周振安:“水晶……”
周時硯:“不許火化。我要完完整整土葬。”
“好好好,爸這就找人去辦。”
周振安剛要轉,
周時硯又疲憊開口:“四寶……還是沒有消息,我想把兒的小服和玩,都放進婭婭的水晶棺。”
“這樣,我的兩個乖乖寶貝,就能永遠在一起……”
周遭氣氛凝固了。
良久,周振安才皺眉頭,深吸一口氣道:“我的乖兒媳婭婭和乖孫兒,們母倆,一定會在天堂團聚的。”
樓下,謝淑樺聽到父倆沉重的對話,只能默默難過抹起了眼淚。
-
葬禮就定在兩天后。
工匠不分白晝,加班加點打造出了周時硯心目中的那口水晶棺。
金瑩亮。
和他的小丫頭一樣純凈無瑕。
周時硯跪在水晶棺前,將林婭婭生前喜歡的那條白子給穿上,給戴上長長的假發,戴上漂亮的蝴蝶面。
還將珍藏的紅寶石和翡翠鐲都放在邊,還有四寶的小服小鞋子小玩小瓶……
耗費整整一上午時間,他將水晶棺布置的很致,閃亮亮的。
他想讓婭婭覺得躺在這里就像躺在家里一樣。
地下已經夠冷了,他不想躺在水晶棺里也是孤零零的很冷清。
"四寶的小熊。"
他把絨玩輕輕放在林婭婭枕邊。
可,當布料蹭到尸焦黑的下頜骨時,他突然猛地回玩偶:
"我的婭婭最怕臟了。"
他又開始神經質地用酒棉拭玩偶耳朵:
“剛才它掉地上了我怎麼都忘了。”
“干凈就好了,我的婭婭最乖了,不急哦……”
直到管家輕輕走過來提醒他:
“爺,封棺時間到了,小夫人和小小姐……該上路了。”
周時硯的手停在半空,作僵得如同被定住。
他目近乎有些呆滯的盯著水晶棺里的林婭婭,害怕只要自己一眨眼,他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爺……”
管家再次輕輕開口。
“再等等,再讓我看一會兒。”
他聲音有些帶著哭腔,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突然被拋棄。
管家面難,卻也不敢違背周時硯的意思,只能默默地退到一旁。
周時硯緩緩地出手,輕輕著林婭婭臉上戴的蝴蝶面。
“我的婭婭那麼,到了天堂,一定也要的做個小天使。”
他輕地,就像是想要通過這種,將的覺永遠留在自己掌心。
“婭婭,你再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喃喃自語,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水晶棺上。
這時,周振安走過來沉聲開口了:
“時硯,別誤了吉時,這樣對婭婭和四寶都不好。”
周時硯抬起指腹抹了一下眼淚,讓人攙扶著緩緩坐回椅上,最后看著林婭婭尸,低低說道:
“婭婭,你安心地去吧,我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等我完所有的事,就來陪你……”
說完,工作人員上前來輕輕蓋上了水晶棺蓋。
葬禮開始的時候下起了太雨。
周時硯把用水晶石鑲嵌起來的他和林婭婭的合照全部拿出來,一張一張掛在墓碑旁的風鈴上。
風吹過,鈴鐺作響。
閉上眼,他著周圍的一切。
就像小丫頭腳腕上掛著鈴鐺,踩著腳丫回來與他見面了。
叮鈴~
叮鈴~
又像化作了天空的云,在朝他微笑。
小丫頭有寫日記的習慣。
日記里,最喜歡山茶花。
于是,
在葬禮后的第三天。
周時硯依舊是對公務不管不顧,但唯一有改變的是,他換了很干凈的白T恤與灰休閑,把胡子也剃,讓設計師為他修剪了頭發。
昨晚小丫頭他夢里了。
夢里說,不喜歡臟臟的大叔。
大叔怎麼可以邋里邋遢不干凈呢?寶寶還那麼小,要是被你到,該有多細菌啊。
可是他的婭婭啊……
你的大叔都有好久沒抱過寶寶了。
不敢抱。
也不敢看。
他怕看了、抱了,又會陷執念,會活不下去。
山頂的蜿蜒公路很不好開車。
山茶花苗是半夜運到的。
周時硯拖著還沒痊愈的,借著手電筒的往山坡上扛營養土。
椅卡在泥坑里,他就爬著,再瘸著,把樹苗和營養土一捆捆拖到墓地周圍。
旁邊的傭人都看不下去了,都想過來幫他,卻被管家攔住了:
“就讓爺自己做吧。”
“只有讓累起來,心才不會那麼累。”
聞言,傭人們又于心不忍的默默退回去了。
扛了整整一夜,終于在晨曦初微時,他把車子運來的所有東西送到了那片空曠的墓地上。
坐在林婭婭的墓碑前,他一邊眺山那頭初升的太,一邊用打了水泡的手指輕輕著墓碑上林婭婭那張可的笑臉:
"日記里你說,山茶花耐寒,能在雪里開放。"
良久,他又說:
"等我把整座山都種滿應該就到冬天了。到那時,我的小乖寶每天一睜眼醒來,就能看見花,看見雪。"
“你還說,你想在山頂搭一間小木屋,白茶清歡,茶淡飯,和我過一輩子也值了。”
所以,
山崗上的木屋在雨季來臨前竣工。
周時硯把臥室刷淡紫。
墻漆用的還是林婭婭懷四胞胎時選的那款藍與紫的兒漆。
窗邊掛著風鈴。
每到深夜山風掠過,就會和墓地那串風鈴發出同樣的嗡鳴。
他聽著風鈴聲才會慢慢夢。
他總覺得,他的小乖寶會被山頂的風送他的夢里。
又過半月有余。
山茶花的花苗已經蔓延在山頂一大片,
綠油油,讓當初貧瘠的土地又被煥發了生機。
“婭婭,你看,因為有你的到來,這片荒土都開始變得熱鬧了。”
“婭婭,很抱歉,我又有好久沒收拾自己了,又變糟老頭子了。”
“小乖寶,你好久都沒老公的夢了,你乖一點,來夢里見我一面好不好……”
又種了半月山茶花苗,遇到了連續的暴雨天氣。
當最后那一場強暴雨襲來時,將他耗時種了一個多月的花田幾乎沖毀了一半。
周時硯發著高燒沖進暴雨里。
大片泥漿裹著花苗往山下沖,他撲上去用堵住排水。
他拼命堵住,拼命想辦法堵住。
謝淑樺從床上爬起來,站在屋檐下,看這個像瞬間蒼老了十歲的兒子猶如一條傷的野狗在閃電雷雨里力的刨著泥漿。
人脆弱的心被擊垮,淚水瞬間下來了。
“管家!快,快帶上去把爺給我拽回來,鎖進屋子里不許再放出來!”
“好!夫人,我馬上去!”
管家立刻帶人沖進暴雨里。
不多時,就將累垮了,也燒糊涂了的周時硯給扛了回來。
冬后,山茶花如他所愿綻放滿山崗。
那日,護林員發現周時硯倒在墓碑前。
護林員以為他死了。
輕輕推了推肩膀,卻發現他懷里抱著一只凍死的流浪貓,小貓上還蓋著一條絨毯。
周時硯被喚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護林員的手,激的泣不聲:
"我的婭婭就要回來了!”
“真的,親自和我說的。”
“說開春要換腐葉土,山茶花才會開得更濃艷!”
可惜了。
他的欣喜卻換來護林員一聲嘆息:
好端端的人就這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