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閣臣都是老狐貍，雖然在這件事上知道的信息不多，但依舊靠著斷斷續續的線索，把一切都分析了個徹。
但他們察覺到北城兵馬司的銀錢沒有上繳戶部的時候，心中便已經明了，這筆錢必然是當做軍費，提前準備兵馬勤王了。
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局，從算計曹燁到整頓神京，從燕山大火到祭天儀式，從狼狽逃命，到之後的手段，完全就是陛下和周元設下的天大圈套。
而這麼大的圈套，僅靠周元這一個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便幾乎完，實在是駭人聽聞。
“太逆天了。”
曾程都不駭然道：“陛下忍了九年，一出手便是這麼大的算盤，景王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鄧博尺沉聲道：“我更擔心的是周元，此子年僅十八，便有如此深沉的心機和辦事能力，將來我等如何限制他？”
“不好！”
徐世功突然吼道：“恐怕不只是滅掉景王這個患！陛下還想清洗朝臣和宗室！”
他連忙下車，急道：“必須跟下面的人知會一聲，他們一旦在這種事上犯了錯，那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回來的。”
楊國忠沉聲道：“徐世功！稍安勿躁！事到如今，你覺得你還可以肆無忌憚去維護自己的黨羽嗎！”
話音剛落，車外便傳來了平靜的聲音。
“幾位大人都在啊！”
周元輕笑道：“那倒是省了我不事啊！”
六個老臣對視一眼，心中都翻起了滔天巨浪。
吳清榮掀開了簾子，瞇眼笑道：“周元，何事？”
周元淡淡道：“陛下請諸位賬議事。”
眾人心中一沉，知道這是要看住他們了，這一次清洗，已經勢在必行，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一行人走下了馬車，整理著服，跟著周元大步朝營帳走去。
王鐸看著周元拔的影，輕聲說道：“周指揮使年紀輕輕，便簡在帝心，承擔陛下之重托，好生令人敬佩。”
周元可不認為對方抱有善意，只是緩緩回應道：“王大人過獎了，下只是一時得意，哪里比得上諸位坐鎮朝廷數十年而不倒。”
楊國忠嘆道：“自古英雄出年，周指揮使不必自謙，只是老朽想知道，周指揮使這次打算殺多人？”
“朝廷腐敗，能做事的員不多了，周指揮使還是要手下留的好。”
周元搖頭道：“首輔大人，這些大事可由不得下做主，不過陛下英明，不會沒有分寸。”
“至于能不能做事的…這不還是得看為誰做事麼？”
楊國忠臉一沉，不再說話。
……
此刻，另外一營帳，十幾個員圍了一個圈，一個個面都凝重無比。
其中一人山羊胡，頭發花白，沉聲道：“諸位，形式已經很清楚了，陛下雖然算計到了景王祭天儀式的手段，卻顯然沒算計到宣府的反叛。”
“我們如今被圍困在了雲湖，外面便是景王和姚廣義的十一萬大軍，只等天一黑，我等便死無葬之地了。”
“為多年，難道不為自己謀一條後路嗎！”
諸多員面面相覷，心中有所猶豫，但的的確確又怕死。
十年寒窗，幾度科舉，一步一步熬打到了如今的地位，難道就要陪著陛下一起去死？
都是做，做陛下的和做景王的有什麼區別？無非掙多掙而已，再苦總不至于丟了命。
“蔣侍郎，如果老朽記得不錯，你曾是太學宮的講師，為景王殿下上過課啊！”
“是啊，我也有這個印象，景王似乎一直尊你為師，你不妨聯系一下那邊，幫我們求個。”
蔣侍郎環顧四周，著聲音道：“景王殿下尊師重道，亦有才學，心寬闊，必然不會為難諸位。”
“他已把信送到老夫手中，諸位且拿去一看，便知殿下心意。”
作為一個謀劃已久的造反派，景王當然在朝中有自己的勢力，而且還在不斷滲。
如果不是五軍營的嘩變來得太巧，他或許都還要等幾年才會起事。
眾人將信件傳閱一番，也看到了景王的誠意，互相對視一眼，已經有了投誠的想法。
蔣侍郎繼續道：“諸位，東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柳大，是我的同鄉，我已與之通過，他愿意悄然為我們放行，就在黃昏夜幕降臨的時候。”
“愿意與我棄暗投明的，且表個態，讓老朽心中有個數。”
……
天氣雖然是晴朗的，但畢竟是冬日，雲湖岸邊還是寒冷一片。
每個小團都在計劃著自己的生存之道，除了朝中大臣之外，還有宗室貴族，他們自然也不想陪著昭景皇死。
于是柳大、洪波、羅坤等人，都冒出了許多個同鄉，在黃昏時候，他們悄然放這些人出去了。
而此刻，在中央的營帳之中，昭景皇正耐心地喝著茶。
看向幾位閣臣，緩緩道：“諸位卿似乎心不在焉啊，在想什麼事，說出來也讓朕聽一聽？”
幾個閣臣和六部尚書都在此地，端坐在椅子上，是大氣都不敢。
他們知道皇心思縝，城府極深，但這一刻皇給他們的威嚴，卻是前所未有的。
就連楊國忠都只能低笑道：“臣等只是為君而憂，為國而憂，希能在此絕境之時，能想出法子幫助陛下。”
“是啊，臣等為多年，陛下隆恩得以至此，而今報國之際，實在憂心。”
自然有老狐貍跟著應和了起來，那一句句話，可是好聽得很。
昭景皇都忍不住想笑，這群老東西還真是聰明，看來是什麼都猜出來了，可惜他們覺醒的太晚了，保不住下邊那些作死的混賬了。
想到這里，昭景皇笑道：“諸位卿有報國之心，朕心甚，正有一事要與諸位說道說道。”
“十一年前，蒙古騎兵悍然犯我邊境，屠戮我大晉子民，搶奪我大晉錢糧。時任大同總督的薛長岳，率軍出擊，勇悍無雙，雖然吃了敗仗，卻在曲庚的支援下，最終還是將蒙古鐵騎趕出了大晉。”
“先帝大怒，曲庚戴罪回金陵，如今平定兩江，已然起復為津門總督，而薛長岳被貶回鄉，卻在臨安府立下大功，也該到起復的時候了。”
“他有多年帶兵經驗，對邊防之事頗有了解，朕打算讓他節度宣府，諸位卿以為如何？”
諸位閣臣聽得一陣憋屈，宣府重鎮啊，這樣關鍵的職位怎麼能給一個回鄉十余年的人。
可現在，誰敢反駁啊！
誰敢保證自己這邊就沒有人投誠景王？萬一反駁，陛下便拿這個做文章，那可就倒大霉了。
“陛下英明，臣也是這般認為的。”
楊國忠率先退讓，其他閣臣也紛紛點頭，表示薛長岳本就擅長打仗，蒙古太強，當初敗了也不怪他，正是該起復的時候了。
昭景皇最終還是笑了起來，看到這群老東西投鼠忌的模樣，是真的開心啊。
這些年來，自己有任何想法，這群老東西都要唱反調，口口聲聲全是大義，如今可算是老實了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