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依然是葉靈魚的聲音。
然而這一刻,王魃骨悚然。
他立刻回頭看向葉靈魚。
卻見‘葉靈魚’冷眼看著趙,臉上出了一與其年齡格乃至別都完全不符的滄桑和冷意。
趙聞言微微沉默,卻并沒有反駁對方。
顯然是默認了‘葉靈魚’的話。
‘葉靈魚’頓時氣極反笑:
“哈哈,好!好徒兒!不枉我對你悉心栽培,你如此,陸元生那個混賬也是如此!”
趙卻微微搖頭:“師尊,我與陸師兄并不相同。”
“有何不同?一個欺師滅祖,一個背離宗門罷了!”
‘葉靈魚’冷笑:“我曾把陸元生當做缽傳人,可惜他詐死離開,我轉而培養起你,本指待我羽化之後,由你來繼承我的道統,呵呵……”
趙聞言,嘆息一聲,反問道:
“師尊何必欺我?您培養陸師兄,真的只是為了培養傳人麼?”
“陸師兄為何要詐死離開?您難道自己不清楚麼?”
“就如你培養葉師妹,早早便將自己的本命法劍傳給了,真的只是為了探查天門教的暗子?”
聽到趙的一連串發問,‘葉靈魚’頓時面容微滯,卻并未惱怒,反而幽幽一嘆:
“果然瞞不過你的通明劍心啊。”
“只是你應當也能覺到,老夫對你并無這樣的想法。”
“老夫……我,是真的將你當做我的傳人培養。”
趙沉默了,忽然緩緩躬,對‘葉靈魚’深深一禮:
“趙始終激師尊的指點和栽培,只是,我的道與師尊乃至東圣宗的道皆不同,終究不相與謀。”
“道?”
‘葉靈魚’輕輕念叨著這個字,微微搖頭:“如今修士,皆不過是貪天之輩,奪天地以利己之一毫,又何來道?”
“師尊此言,趙不敢茍同,在趙看來,貪生怕死是道,大義全是道,勇猛進是道,步步為營也是道,殺是道,止是道,活是道,死是道,萬皆有道,萬事皆是道。”
“道常在,而心不常靜。”
趙一字一句,認真地向‘葉靈魚’闡釋著心中的想法。
聽到這番話,王魃心中有。
而‘葉靈魚’也微微怔立,旋即面復雜地看向趙:
“你真是天生的修道種子啊!”
很快,他臉上的表緩緩消失,變得沉靜幽深起來:
“如你所說,老夫的道,便是守護宗門,哪怕為此背負上奪舍弟子的惡名,也要活下去,幫助宗主,奪回我東圣宗的基業!”
“所以,老夫只問你一句,是否跟我回去?”
三階法劍悄然落在了‘葉靈魚’的手中。
‘’盯著趙。
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
趙幽幽一嘆。
昂然抬頭,看向對方,眉目之中,充滿了堅決。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王魃早已經做好立刻逃離的準備。
心中則是忍不住嘆。
這些修士們真的是人均八百個心眼,本以為死在了東圣宗大變那晚的執惡房掌房秦恒秦長老,結果竟然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金蟬殼,逃出生天。
其許多看似不經意的舉,更是都藏著深意。
不過想想也正常,年輕修士們忙于修行無心雜事或許會腦袋單純些。
可是如秦長老這般的老牌金丹真人,哪怕不擅長這些,天天琢磨之下,也各個都練了人。
那種修煉了幾千上萬年結果智商還不如普通人的蠢貨,不說不可能存在,但是比例肯定會很小。
旋即王魃驀然想起來葉靈魚曾經說過,秦長老收徒從來不看資質,如今想來,其實在那個時候,秦恒還是已經出了破綻。
只是那個時候,也沒人會想到這個,只會覺得秦長老太過溺自己的小徒弟,連自己的隨法劍,都給了葉靈魚用來防。
“只可惜葉靈魚……”
王魃心中微微黯然。
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他的心里是真的充滿了同和憐憫。
但他絕無摻和的意思。
更沒有想要拯救的狂妄想法。
不但沒有,甚至想立刻趕馬上離開這里。
就在‘葉靈魚’和趙即將手,王魃即將跑路的這一刻。
遠。
水城方向,陡然發出了一陣由恐怖的法力撞引起的巨大法力波!
“紀瀾,你殺我一個長老,我便拿你東圣宗所有金丹抵命!”
“呵呵,寧道友莫急,且看這是什麼?”
話音未落。
突然一聲清脆的‘咯咯’!
一只巨大的紫靈出現在水城上空,張開雙翼!
這紫靈型之大,即便連遠的王魃都看得一清二楚。
“翻明?!”
“不!不對!”
“雙翼上沒有那對眼睛!”
王魃仔細觀,果然就看出了點不同。
盡管同樣是紫,可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這只靈和東圣駐地的那只翻明完全是兩個種。
而且,對方上的靈力氣息,也遠不如翻明。
但卻極為相似。
而就在這只神似翻明的靈出現的時候,更遠,東圣駐地,頓時響起了一道更加急促的鳴聲!
一遠超所有人的靈力氣息,從東圣駐地部,席卷而出!
“不好!”
東圣駐地,頓時響起了數道驚呼!
與此同時,數尊金丹真人從宮殿中走出,合力施展,強行鎮山中躁掙扎的翻明。
然而翻明的掙扎遠超幾位金丹真人的想象。
“教主!”
有人忍不住高聲喊道。
水城上空,寧道渙目沉地環顧四周,臉上卻驟然笑起:
“你們是算準了本教主必然會回援?”
“可笑!”
“紀瀾,今日好不容易將你釣出,我可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霎時間,寧道渙上的元嬰氣息再無遮掩,轟然開!
只手抓向一旁的紫靈,另一只手,卻是抓向對面的東圣宗宗主紀瀾。
魔威滔天,日月變!
一直從容的紀瀾頓時面微變!
連忙撤退。
同時先一步將紫靈收起。
然而寧道渙的進攻又豈是那麼容易避開,大手猶若遮天之雲,將四周完全包裹!
就在這時。
一道魁梧影驟然出現在了紀瀾的前,襟開,雙臂叉前擋!
明明是修士,卻仿若凡俗武夫一般!
寧道渙卻是瞳孔驟然一!
“山海宗太上,龐囂!”
魔掌轟然擊中魁梧影的手臂,短暫的遲滯之後,將對方拍飛了出去。
對方上襟碎裂,出了猶如鐵鑄就般的,隨即渾若無事地又大步踏空而來。
“寧教主,上次一別,已有五六年未見,久違了。”
這個鐵塔般的修士笑呵呵開口道。
看著眼前的山海宗太上長老,寧道渙的臉難看無比:
“你我之壽命,五六年時間不過等閑,何來久違……倒是你橫加阻攔,莫非也要與這東圣宗沆瀣一氣?”
“不敢,道友修為驚人,獨步陳國,我山海宗小門小戶,哪敢與道友爭鋒?”
龐囂依舊面帶笑容。
“只不過,在下不敢,其他道友可就未必了……”
寧道渙聞言心中一凜,神識頓時往四周卷去。
果然就在神識所能及的邊緣,察覺到一道道金丹真人的氣息,明滅不定!
略一數來,足有二十幾道。
威懾之意,昭然若揭。
寧道渙臉不變,心中卻頓時沉了下去。
如今東圣駐地的金丹們皆被暴的翻明牽制住,而其他金丹皆在各自的駐地鎮守,以防駐地有失。
若要調過來,一則時間迫,二來,天門教實際上也并未做好和陳國修行界全面開戰的準備。
主要是,寧道渙也未曾想到,東圣宗居然有如此魄力。
不僅瞅準時機悍然舉宗出手,甚至還勾連了陳國的其他幾大宗門。
尤其是後者。
雖然他自信以天門教的底蘊,擊敗這群人并非沒有希,可是這卻完全打了他的計劃和部署。
一旦教中金丹損失過大,甚至會導致他的計劃徹底付諸流水。
心中的衡量思忖不足為外人道。
只是眨眼之間,他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你們走吧。”
他深深看了眼紀瀾和其他東圣宗的金丹長老。
盡管心中有一千個聲音讓他抓住對方,可他還是按捺住了。
“下次,不會讓你就這麼逃走了……”
目微移,在龐囂猶如鐵鑄就般的上,微微停留,旋即一掃而過。
他面沉如水,聲音響徹方圓千里。
“所有天門教弟子及左道修士,回教!”
……
一場即將發的大戰轉眼間消弭于無形。
趙和‘葉靈魚’同時收回了目。
微微沉默,兩人間的戰鬥也終究還是沒能打起來。
只是‘葉靈魚’目掃過王魃,卻是眼神微冷。
王魃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趙忽然出現,擋在了他面前,抬手一揮。
乒!
兩道劍撞擊,旋即各自散去。
“師尊,還請給我一個面子。”
趙看向‘葉靈魚’,誠懇道。
‘葉靈魚’頓時面微沉:
“趙,你是我看好的弟子,我不殺你,可這個小子知道了我的,必死,你攔不住的!”
趙不再開口,并指劍,一道道劍氣流在他上四周流轉。
其中意味,已經是不言而喻。
“你!”
‘葉靈魚’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暴怒!
正當王魃以為對方又要出手之時,‘葉靈魚’卻忽然深深看了眼趙:
“讓他管好自己的,否則……”
說罷,竟是直接拂袖離去。
看著對方離去的影,王魃都有些難以置信。
這就過了?
趙也同樣面疑。
不過眼見著‘葉靈魚’飛遠,趙也放下了一顆心。
隨即看向王魃,認真道:
“師弟可曾聽說過,‘古之修士,當有龍蛇之變’?”
王魃不解地搖搖頭。
趙道:
“所謂龍蛇之變,便是修士若遇龍之機,則趁時而,扶搖直上。可若是遇到天災大旱,境遇困頓,便如草莽之蛇,即便與蚯蚓、螞蟻同住泥濘,也不自怨自艾,蟄伏等待龍之機。”
“師弟如今便是這條蛇,需要蟄伏于這天門教的泥濘之中,與蟲豸相伴,但,切莫忘了,有朝一日必有化龍之時,自當騰雲乘霧,吞吐天地。”
聽著趙的話,王魃心中忽然怔住了。
說實話,他心中實已經厭倦了躲在天門教里蠅營狗茍的日子。
甚至也早已忘了昔日不惜一切,拋家舍業拜東圣宗時的那顆初心。
如今之所以還在天門教里殘,不過是憑著茍活的本能罷了。
甚至一度,他都質疑著自己如此艱難地茍活求存,到底是否還有意義。
然而這一刻,趙這番話,卻猶如當頭棒喝。
令他霍然開朗。
間,他覺神府中的神之力,似乎都活潑了許多。
他甚至約把握住了自己的神魂所在……
“多謝師兄指點。”
王魃鄭重地對趙躬行禮。
趙見狀也欣地點點頭,旋即面慚:
“師兄暫時也不知該如何解救你,也只能用些話來勸了。”
“呵呵,師兄哪里話,得此一言,早已勝過無數。”
王魃卻是搖搖頭。
外很重要。
可再多的外,若是心志不堅,也注定無法在修行之路上走遠。
而他此刻,已然約把握住了自己的方向。
也許這還不是道,卻已經是道的開端。
“對了,師弟上可有玉佩?”
趙忽然開口道。
王魃雖然不解,不過還是連忙在自己的幾個儲袋里,翻找了一番,總算是從其中找到了品質極佳的一塊。
趙接過手,微微點頭,旋即并指劍,在玉佩上緩緩注。
原本仿若真人般的,忽然閃爍了幾下,竟變得虛無起來。
“師兄!”
王魃連忙想要阻止。
趙卻是已經收回了手指,面帶虛弱地笑著將玉佩遞給了王魃。
“呵呵,有些虛了,這里面的劍氣,比得上我如今一半實力,尋常筑基修士,應當擋不住這一式,不過,還是老樣子,只能用一次。”
王魃接過手中,著玉佩上的起伏,微微容。
忍不住便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趙也同樣送給他一塊這樣的玉佩。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他沒有再開口激,兩人之間的,早已不需要如此客氣。
當即便鄭重地收起。
隨即兩人互留了聯系的辦法。
之後,在王魃的注視下,趙裹挾著‘養魂珠’,化作一道劍,消失在了天邊。
王魃悵然若失。
旋即收攏好之前香火道修士的儲袋以及尸。
往天門教的方向大步邁去。
只是此刻,他的心中已經再無迷惘。
遠,半空中。
腳踏法劍的‘葉靈魚’忽然一震,旋即冷艷的臉上出了疑之:
“奇怪……我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