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又拿起那把傘看了一眼。
磁青的紙漿其實并不顯眼,只是他認得罷了。前不久宮里得了一批,圣上賞了些給翰林院的幾位大人,他的倒是往年得的,都快忘了。至于為何記得如此清楚,還是不久前王璟問他要。便讓馮僚將余下的都給他了。
不過王嗣年可沒那麼閑,這兩個月刑部忙得腳不沾地,想來也不會是他。興許是翰林院的哪位大人。
便將東西放回了丫頭手上。
趙明宜看了眼那把傘,眼里有些疼惜:“這是去年我過生辰舅舅送給我的,傘面上還題了字,我很喜歡。沒想到終究是還是壞了。”傘面已經撓花了,貓兒的指甲尖利,有些地方抓得破破爛爛的。
也是這個時候,丫頭沒注意,那小貍花掙扎著跳了下來,落在地上。又竄跳著上了妝臺。
“哎呀,別上去。”小丫頭心都提了起來,正要去抓它,卻見這小東西跳到了小姐的腳邊。心提得更高了,生怕它撓了人。
只是沒想到它只是蹭蹭。
茸茸的頭一下一下地蹭著的小,趙明宜把它抱了起來放上妝臺,有些驚訝:“它的耳朵好像讓人剪了,只有一半兒。”了它的頭,發現它也不怕人,又蹭蹭的手。
前世也養了一只貓兒,也是在外頭跑進來的,跟這個一樣缺了耳朵。把它抱到懷里,心覺就是它,有種失而復得的異樣,心雀躍得好像要飛了,抬起頭臉上綻開笑容來:“哥哥,我可以養它嗎?”
梨月在一旁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生怕這小東西撓了人。而且外頭撿的,保不定不干凈,正要接過去,卻見小姐正拿了帕子給它眼睛。
趙樞本就坐在一旁,看著那還沒有他掌大的小東西在懷里來去,著爪子去勾的裳。現下已經快要夏了,不算好,還穿著小襖。卻是薄薄的一,合又偎。
貍花勾了腰間的布料,掐出一截細細的腰出來。
他別過頭去,默不作聲地喝了口茶:“喜歡便養著,有什麼不行的。”
趙明宜默了一下,著手里的小貓。其實是想把它養在他這里的……林氏不喜歡帶的東西,二院連鸚鵡都不準養,前世這小東西有一回跑到了母親房里,把二院鬧得飛狗跳。
還是過兩天再提罷……
趙樞坐了一會兒便走了。他是午間了空回來的,看著喝完藥就回了督察院。
這些日子奉京并不平靜,首先是山海關指揮使何世通傳來奏報,由當地莊港碼頭轉運的一批糧食,棉花,還有布匹被遼王殿下的護衛軍截下,一并被帶走的還有隨行的漕運員。
而後便是太後娘娘收到遼地的來信,遼王世子早在半年前失蹤,眼下生死不知。太後悲痛絕,讓三法司徹查此事。只是圣上卻沒有發話,一直著。後廷也鬧得不安生。
趙樞從督察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時末了。漫天霞,金燦燦地映在衙門前的石獅子上,他看見不遠停著一架車馬,錦衛指揮使張濟崖一常服,正負著手站在階下。見他出來後也是笑了笑:“趙大人公事繁忙,倒是不太好請吶。不知今日可有空陪張某喝兩杯。”
張濟崖年近四十,下頜續了須,多年在錦衛供職,平日里便是威嚴赫赫的。今日卻是和煦。
趙樞也笑了笑,拾級而下,也沒有推卻。
世往來便是如此。
沒想到張濟崖還邀了隆鄂。隆鄂供職五城兵馬司,平日里也是忙碌,沒想到今日卻是有空閑。看見趙樞也是微微一笑,走得近了一些,意味深長地低聲問他:“我聽說你家跟王家要結親……是頌麒罷,頌麒跟你哪個妹妹?”他也是聽了些風言風語的。
趙樞甚至都沒看他,徑直進了酒樓。
河間府瀛海河素來有名,這間酒樓便是依著這條河而建的,眼下天已經黑,樓里各都亮起了燈,人流熙熙攘攘,倒是十分熱鬧。
張濟崖早讓人了個雅間。
確實雅致清凈。
進門正對一張八仙桌,雕花窗欞閉,墻上掛著山水字畫,木質平頂繪了簡樸的花紋。而左右則更是各設了一座仕圖檀木屏風,屏後兩位歌姬懷抱琵琶,在走馬燈下映出纖細婉約的倩影。
“行了,開始吧。”等眾人都落座後,張濟崖拍了拍掌。
房便響起清雅的琵琶聲,奏的平沙落雁。
隆鄂看了眼那屏後的歌姬,笑了笑:“沒想到張大人還有這等閑雅致……這首曲子不好奏,瀛海樓的玉流姑娘卻是最擅長琵琶的,彈這般已是很不錯了……莫非便是眼前這位。”
趙樞喝了一口茶。
雅間曲調緩而平靜,意味悠長。
張濟崖笑而不語,轉頭說起旁的事來。隆鄂才道這位指揮使為何忽然請他來說和,原是為著他那不爭氣的外甥來的。
前兩日張濟崖的外甥酒後鬥毆,打斷了一富家子弟一條,惹得言彈劾,今日做宴,不過是想探探督察院的口風。想來也是想找人下去。
趙樞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淡聲道:“此案當歸刑部審理才是,張大人卻是找錯了人。況且你我今日坐在這兒,暗地里早已不知多雙眼睛盯著了,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張大人覺得呢?”
他沒有接話,只是把話頭拋回了張濟崖手上。
隆鄂只笑著聽曲兒。
琵琶的確是彈得不錯的,屏後的歌姬看那影子也是十分婉,令人仿佛在雅室書齋,今日只是閑來聽曲而已。
張濟崖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是不再提了,張口喊了隨從過來。不一會兒門外便進來幾位姿曼妙的歌姬,手里捧著酒壺,在他們中各坐一席。噥言語地勸起酒來……
那屏後的子也走了出來,懷里抱著琵琶。隆鄂低頭喝酒時,眼角余不經意間捕捉到那抹緋紅的角,忽而抬頭,便見那歌姬朝上首行了一禮。張濟崖指了指邊的人,笑道:“趙大人平素不喝酒,不知到玉流姑娘有沒有這個本事,來勸他喝一杯。”
隆鄂一下子就明白了張濟崖的意思,意味深長地看著趙樞。而玉流卻是笑了笑,放下琵琶後坐了過來,就在趙樞邊據了一角。
重新喚人奏樂。房又響起連綿不絕的樂曲聲。張濟崖轉而跟隆鄂喝起酒來。
“大人為什麼不喜歡喝酒?您不會喝嗎?”玉流穿了姜黃的子,烏發高高地挽了起來,面若牡丹,濃而不妖,反而十分清雅。舉了舉方才倒的酒水,往前遞了遞。
趙樞看了眼手里的杯子,倒是接了過來。并未接話。
玉流頓覺十分高興,覺著這位大人也不若張大人說的那般冷面無。
只是沒預料到的是,那杯酒卻是轉了個手,放回到了桌案上。
“你去陪隆大人罷。”趙樞看了眼正與張濟崖說著什麼的隆鄂,察覺到他方才看了這姑娘好幾眼,隨即淡聲道:“……也不是不會喝,只是喝酒從來誤事,覺得沒有必要罷了。”
場上難免往來應酬,怎會真的不喝酒呢。
不過是他不想罷了。
玉流抿了抿,只覺這人怎生連拒絕都這樣直白。
雅間掛了好幾盞雕花走影的清燈,微明微案的從木質平頂上灑落下來,讓這位大人的面龐看著更溫和了……玉流忽而看向他端著杯盞的手,骨節分明,雋秀修長。冠面端正,綾白料下的直而修長……應該是很有力量的,不似遇到的那些骨頭都了的達貴人。
只是一石青的常服而已,卻讓他穿出了不一樣的滋味。
不知道這位大人在床上是不是也這般正經……
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頭腦有一瞬間混沌。只覺自己是發瘋了,竟敢想這些東西。
往常不乏恩客借著醉酒的由頭對手腳。從來都是恩客們,卻不想也有恩客的一天……玉流閉了閉眼,心神卻是如何也不能平靜下來。
“哈哈哈看來趙大人果真是那般不解風,便是玉流都勸不了你喝這杯酒。”張濟崖眼見他們這邊沒什麼進展,一邊笑呵呵地打圓場,一邊揮了揮手,卻是讓玉流到隆鄂那邊去。
自己親自過來敬了一杯。
玉流頓了一會兒,抬眸看了眼這位大人,卻是有些不清不愿地去了另一邊。
這場筵席很快便結束了。房包括玉流在的歌姬都退了出去。而後又寒暄了一陣,張濟崖家中有事來請,便先行離開了。只余隆鄂跟趙樞在雅室。
隆鄂將酒杯放回了桌上,了鼻弓,卻是有些醉了,倒沒忘問趙樞:“張濟崖的事咱們是辦還是不辦?”他的意思也實在意味不明,若是要請他們幫忙把這事下去,那不如私底下延請。
何必今日到督察院來等,又讓人去五城兵馬司堵他。
趙樞靠著椅子,微微後仰,只覺房的脂味太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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