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響起轟隆隆的雷聲。
趙樞在廊下匆匆看了信件,面凝重。馮僚在一旁道:“送回遼東的暗探傳來消息,遼王殿下已然開始點兵,想來不久便會揮師南下。皇上此時命您巡地方,恐怕也是有了預料。”
此行則直上青雲,自然也十分兇險。
趙樞默了一會兒,很快便將信紙撕了,讓馮僚理干凈:“讓周述真備馬,張士驥跟劉崇跟我走,你留在府里……快一些。”而後很快往上院而去。
馮僚眼皮子一跳。去遼東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就讓張、劉二人趕上了。他們倆這趟要是活著回來,保不齊要騎在他頭上。
只是大爺顯然是為小姐考量,要他在府里為小姐辦事。
想想也罷,只要小姐一天是大爺的心頭,那他的位置便還能做得穩當。很快便接了。
趙樞卻是很快到了上院。
太爺年紀大了,午間要小憩一會,丫頭見他過來驚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去稟報,卻見大爺未瞧們徑直走了進去。
丫頭心頭,嚇得心跳都停了,忙喊了一聲:“噯,爺……”卻未攔住。
趙樞徑直進了里間。
里間熏了淡淡的檀木香,剛有丫鬟清香爐,見他過來立即便退了下去。趙老大人午憩時候不喜有人在屋,所以此刻應該還未歇下。
他站在屏風後,并未進去。
“祖父,我是來向您辭行的……”他的聲音十分地冷,而且異常冷靜。
他也知道老爺子在聽。
紫檀折屏長而高,後置一畫幾,上面擺了香爐。墻上掛著前朝名臣張壑丘的字,題的是千古萬歲山,抒的是圣之志。只是老爺子晚年終究是沒就這樣的志向。
趙老太爺也確實不曾歇下,他知道這個孫兒會來。他在等他。
“你既來見我……便知我不希你去冒這個險。”屏後傳來沉而沙啞的聲音,說話緩慢而且字句不那麼清晰,還有微微的息聲。
趙樞聽著,第一次覺得祖父也老了。那樣手握權勢,慣于作壁上觀的人也會老。
他微微一笑,輕呵了一聲:“您既知曉我會來,便該知道我一定會去。”他等這個機會太久了。
在外人看來,二十四歲的朝廷大員,那樣年輕,那樣得意,對他來說已然是功名就。不辱他祖父的威名。
可他依然覺得不夠。
這怎麼能夠呢……
他記得年的時候,祖父將他帶到中樞廊房,讓他看*著那些已經坐到最高位的人決策軍國大事,談笑風生,掌控權柄……他教會他的第一課便是野心。
他若不將父親得翻不了,又怎麼謝他多年悉心‘栽培’呢。
半晌沉默。趙樞卻是先開口了:“我這次來,除了向您辭行,還有一件事……”他的目冷而凌厲,說話也是如此:“我希您能約束祖母,是您邊的人,我本該不便多言。”
“可是您知道我在意的是誰……若是您不管,等我回來,興許便要親自去拜訪老人家了。”他說得直白,便是不希這里頭有一點點曲折。
他說完後,只靜靜地看了一眼屏風。
很快便離開了。
獨留趙老大人坐在屏後的太師椅上,神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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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宜回了桐花閣。
林氏過來了一趟,盯著喝完了藥,又問覺著有沒有好些:“也喝了這麼些日子了,若是不妥,還是該停一停才好。藥石總歸傷。”
其實是有用的,覺得這些時候有了點力氣,晚上睡覺也不用湯婆子了。
“我覺得好多了,慧覺師父醫確實很好。”看著母親,卻見林氏著妝臺上的錦盒,便讓梨月拿過來給:“母親您看,就是這個,大哥給我的。他說我及笄的時候他興許不在,便提前給我了。”
林氏見了,心下不住地贊嘆,拿起一只來瞧:“哎呀呀,這樣的東西可是真的廢了心思的,河間能做這樣式的人才是真真難找。”這得花多大的功夫才能將青雀做得這樣真。
心下思索著什麼,又道:“既是給你及笄用的,為何做了釵呢?”有些不解。孩兒及笄大多用簪子,已經備好了一只如意雲頭樣式的……
正想著,才反應過來。
趙明宜也想到了。
哥哥興許是考量到了母親……很多東西都是由母親為準備的,簪子自然也是。他給的是點翠青雀的釵,便不至于越過了母親去為準備。
“真是有心……”林氏喃喃道:“他待你倒是極好。”
卻是自己往日太多偏見。
窗外響起陣陣雷鳴聲。趙明宜讓梨月支起了窗,往外看了看,才見打雷不下雨。天邊的太又要出來了。
進了六月,雨水越發的了,天氣燥熱得不行。
林氏讓午睡一會兒。梨月給換了裳,放了簾帳,眼前昏暗下來,忽然覺著非常非常疲憊,沉沉地睡過去。
梨月見睡了,正要去收妝臺上的錦盒。轉卻見林氏坐在繡凳上,靜靜地看著那對雅致的青雀,似乎有些怔怔。
林氏看了一眼,招手讓過來:“他既待蓁蓁好,我也得給他回個什麼才好啊……”
梨月笑了:“夫人,您不用急,大爺這會兒馬上要遠赴遼東,恐怕需要些時候才能回來呢。”
林氏心里驚了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我一點信兒都未收到。”心越來越沉。
這下卻是問得梨月都怔了。臉上的笑頓時僵下來,小聲問道:“您不知道嗎?就是上午時候的事啊,大爺專程回來了一趟呢。”
林氏忽而看著窗外,驚雷陣陣,卻是滴雨未下。心中惴惴不安。
總覺得有大事要發生。
林氏走後,門前的修剪園子的丫頭卻是了天,開始給園里的苗木松起土來。這眼看著要下雨,這會兒忙活也不用廢功夫澆了。誰知鋤頭撅了半天,滴雨未下。
梨月在窗邊椅子上坐著做針線。
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總聽見屏後有低低的啜泣聲,很抑的聲音,頓時想起幾月前小姐病的時候,也是這般驚悸,立馬便起往里間走去。
簾帳拉開,才見里頭的人兒早就汗了額發。
縷縷粘在鬢邊,臉上,看著很是可憐。眼睛地閉著,黑的睫上還掛著淚。
“小姐,小姐,您醒醒……”輕輕地推了推姑娘的背,還未等反應過來,卻見榻上的人已然睜開了眼睛。
“小姐,您又做噩夢了?”梨月安地拍了拍的背,又給了額上的細汗,卻見小姐自己坐了起來,神有些沒有彩,像是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梨月,我想起來了。”怔怔地道。
想起了什麼?
梨月不解,給端了杯茶。只是小姐沒有喝,反而讓給收拾一下,去前院找馮先生。
趙明宜走得匆忙,發髻只隨意梳了梳,很快便出了院子。
想起來了。前世在遼東,松江之戰,那場潑天的大雨……澆滅了兄長日夜以來的籌謀準備。遼王的上百艘船只,從遼東經由北海而下,本該都覆滅在火海中的……
驚出了一冷汗。行匆匆。
庭院中的小丫頭們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都在準備這兩日太爺的壽辰。不時有僕婦經過,紛紛向行禮,卻是沒有時間再管了,匆匆而過。
終于到了前院。馮僚很快過來見。
這位先生倒是面端和,給倒了茶水。
“小姐,大爺午間見過太爺便已經走了……”他看著這位小姐匆忙的神,怕出什麼大事,又仔細地問了問,誰知卻轉而問了旁的:“哥哥平日里與哪幾位大人好呢?”
想要提醒什麼卻是不能的。
最好是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能夠接到欽天監的大人,能借欽天監的口提醒兄長。最好是大哥信任的人。
馮僚神暗了暗,心下思襯著什麼,卻還是說了:“刑部侍郎王璟王大人與大爺甚篤……還有便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隆鄂隆大人。”
趙明宜忽而想起祖父壽宴來。
真的是很巧。
也不知明日哪位會來。
便是哪位能來都是好的……手輕輕地握了握,心緒還是不能很快平息下去。
第32章 出府
欽天監有專職氣象的員,他們的話會比的言語可信得多。如果只單單讓馮僚去一封信,那也未免太過單薄了。大哥信不信的另說,若只因為一句話貿然改變決策,又如何服眾呢?
自清明之後,北方便燥熱了起來,有雨水。五月還好一些,稀稀疏疏地下了幾天。而到了六七月,幾乎就是沒有雨了,北方連月干旱,就連母親莊里的佃戶都十分焦躁。
也就是在這樣的天氣下,兄長才籌謀火燒遼王即將南下的船只。
誰都沒料到那日會有瓢潑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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