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的速度很快，一來一回半刻鐘就回來復命了：“就在不遠盈泰茶樓里，我給了店家銀子清場，樓上辟了雅間出來，我已經瞧好了，地方是好的，雅致干凈，孩兒應該喜歡。”
按侍從的意思，這些日子老太太也替五爺相看了不人家的姑娘，可是這回卻是五爺頭回自個兒要見誰，這可是不容易的事，他得找個好地方！
王嗣年眉心卻是跳了跳：“我只讓你隨意找個茶樓……”
這樣大張旗鼓見人家，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侍從臉上的笑意僵了下來。
王嗣年只嘆了口氣：“罷了。”掀了簾子出去。
盈泰樓卻是是附近最好的茶樓了。
侍從雖然揣他的心思，眼力卻是好的。安排的二層閣樓的雅室，零散的茶客都補了銀子清干凈了，茶樓老板給他見過禮後，便讓小倌引他上去。
木梯的響音在寂靜的閣樓里回響。
正倒了雅室門前，頓了一會兒，一旁的侍從也停下了腳步，正疑為何不進去。就在侍從胡思想的之際，王嗣年才推開了房門。
“是王大人來了嗎？”
腳步聲微微響的那一刻趙明宜便聽見了，果真下一刻茶室的門便被推了開來，門與座席之間隔了一道屏風，過屏風只能瞧見一道清瘦而高大的影。
王嗣年卻是早早聽見了的聲音。
推開門後，只見屏後有一個孩兒坐著，旁邊還有一個姑娘正在給倒茶，循聲過來，鬢邊的釵環隨之晃，發出細微清脆的響聲。
很纖細的姑娘，便是只有一個影子，也能辨認出來是。
他腳步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六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緩緩繞過屏風，才真的瞧見。坐在臨窗的圈椅上，手邊有一盞茶，卻是滿滿的，沒有過。旁的丫頭聽見聲音忽然轉過頭來，一開始了手，似乎是想請他坐。只是在瞧見他面容的那一刻，好像一下子說不出來，指了指他：“你……你不是？”
趙明宜本是背對他的，看見梨月吃驚的表，心中微微疑，轉過去。卻見一張和的面孔，站在屏風一旁靜靜地看著。
他穿了縹碧的襕衫，手背在後，往這邊走。
“怎麼是你……”趙明宜一下子站了起來，面對著他：“我，我請的是刑部侍郎王大人，你是不是走錯了。”
王嗣年卻是坐到了對向的椅子上，自顧地倒了一杯茶，淡淡地道：“我就是王璟。”
梨月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倒茶的作，忽而覺得自己太沒眼力見了。小姐要請人家辦事，這杯茶就該倒才是。
趙明宜也反應過來，有些張，看著他拿起桌案上的茶壺，猶豫了一瞬從他手里奪了過來，小聲道：“我給你倒吧……上次還未謝過大人呢。”
腦子嗡嗡的。本想不到世上會有這樣的事。
在大音寺給補傘的人怎麼會是王大人呢？王大人怎麼會給補傘呢？
王大人在哪里學的這門技藝……
倒是想偏了。回過神後專心倒茶。
顯然還是記得他的。
王嗣年卻是笑了笑，繼而坐了回去，也未阻止。若是不讓斟這杯茶，恐怕會一直記得欠他一個人。倒不如就由這杯茶還了。
“你拿著你哥哥名帖過來找我，有什麼事麼？”他靠著椅子微微後仰，看向窗外。
趙明宜忽而想起正事來，端坐道：“我哥哥昨天走了……北上遼東。”
他點點頭：“我知道。”
“是不是很兇險？”直起來，眉頭微皺。
王璟看著滿是愁緒的面容，一時竟不知如何回。兇險是肯定的，只是兇險往往伴隨著機遇，此行若則青雲直上，敗了也難免……他不免想若換了他來，究竟有沒有這個魄力北上。
興許還是會猶豫的。
這個年紀的姑娘已然是哄騙不得了，他直說道：“這是朝堂上的事，他沒告訴你，便是不希你知曉。”又笑了笑：“或許等他回來，你就了伯侯家的姑娘了，這不好嗎？”
趙明宜想起前世兄長的傷，心中依然惴惴不安，看著他道：“我已經是趙家的姑娘了，足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換而言之，并不在乎自己的份能不能更上一層。
王嗣年倒是有些意外。
只見面前的姑娘握著雙手，瓣咬得有些紅：“我，我這兩天總是做夢，夢見他了很重的傷……船上起了火。”的聲音微微抖，心口有些起伏，把自己的手攥得地：“好大的雨，把燒起來的船都澆了，很多人掉到了水里。”
“王大人，我真的夢見太多次了。”
眼眶微紅：“能不能請您幫我，讓欽天監的大人看看這段時日的天氣，然後派人去信給兄長。”
看著實在很慌張，分明修剪得很短的指甲，卻把自己的掌心掐紅了。王璟喝了一口茶，沉聲道：“這幾年的這兩月都是干旱無雨，你實在多慮了……不過你既害怕，我便知會監正一聲。”
“你倒信這個？”夢境有真的。
他放下了茶盞。見干坐了許久，也不曾喝。又問要不要喝些別的。
趙明宜搖搖頭。不過王嗣年答應了下來，也終于松了口氣：“我不是信這些，只是他對我很重要……”垂了垂頭：“便是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害怕。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王璟搖搖頭：“你跟他倒是一一樣。”
一個雙手染的人說他不想因為造殺業。
一個不信夢境的姑娘說不敢錯過千萬分之一的可能。
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家里現在得很，母親不知有沒有得空找，還有祖母，都讓心慌。于是站起，跟他道：“我該回去了，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王嗣年讓先走。
趙明宜知曉他們一道出去不好，便行了一禮，轉離開了。
看著的背影，王嗣年卻鬼使神差地住了：“你上回不是說，等你再見到我，會想好如何謝我麼？”實在是不希走得如此匆忙，指尖按了按椅子，還是問了出來。
趙明宜也回了頭。
“可，可是我不知道今日見的是您……”又張了，用的敬稱。
王嗣年笑了笑，朝拂了拂手：“無事，那便等下一次吧。”
等回到的馬車上的時候依然疑不解。下一次，他是外男，怎麼會還有下一次？
馬車駛離巷道，走到了更寬闊的道上去，趙明宜掀了一條簾子，只見方才喝茶的盈泰樓越來越遠。
得了確切的回答，終于才放下心來。坐在馬車里也不如方才那般慌張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發現自己方才太過用力攥著，倒是掐出了一道道指甲印子。
梨月瞥見了哎呀一聲，忙抓了的手來：“怎麼弄這樣，回去得些藥油才是。”
笑了笑，心卻是輕松下來：“這有什麼的，又沒有出。”微微偏頭，卻見一旁的車窗簾子被風吹開了一些，正要手去拉上，也就這一瞬，往外瞧了一眼，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
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不遠，似乎是瀛海酒樓，用力拍了拍梨月的肩膀：“你看你看，瀛海樓前那個影，卻是相寧不是？”指尖又掐住了掌心。這回心又高高提了起來。
梨月順著掀開的簾往外看了一眼，忙捂了，差點喊出來：“這就是相寧那個丫頭……旁邊兒的，像是咱們老爺！”這下可不只是驚嚇了，心都要從嗓子眼兒里跳了出來。
趙明宜正要喊車夫停下，梨月卻用力摁住了：“小姐，您不能過去，您過去了咱們怎麼解釋得清呢，到時候老爺要雷霆大怒的！”
“可是是我讓人把送去莊子上的！到底是父親把帶出來的，還是自己逃出來的，我總要弄個清楚。”一開始是小聲的，只是到了後頭越來越控制不住，聲音高了起來。
第一次沒有下狠手，是因為認為前世的事不只是相寧一個人造的，還有父親！父親又哪里無辜！
所以留了那丫頭一命。
可這不代表會心第二次！
梨月攔著，終于冷靜下來，開始想後面要如何做。如果相寧真的會回到趙宅，那會選擇先下手為強……已經放過一次了。
呼吸平定下來。
沒有再喊停車夫，而是又看了一眼窗外，那子好似很是順，微微靠在了父親上。父親也未曾推拒，在門前與一位友人模樣穿著長衫的男子說了兩句話，便將相寧帶上了閣樓。
馬車回了趙家。
而另一頭被二老爺帶進瀛海樓的相寧卻是高興極了。
終于從那個昏天暗地的莊子里逃了出來。不知道走了多天，求了多門路，才又找到趙攸筠。而且還懷著那樣一個天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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