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倒是溫和地笑了笑：“那也算有緣，前些時日我在林家走錯了，你說要給我指路。”聲音頓了頓，更有些低沉了：“今日在我家，我的宴席上……一會我會親自告訴你怎麼回去的。”
他看了一眼。只見眼前的姑娘背對著他。梳了素心髻，頭上戴了素雅的通草花，已經有大人的樣子了。前幾日見，卻還是覺得眉間有一點稚氣。
傅蘊笙形容的沒錯。文靜可這個詞，放在上實在是太合適了。
趙明宜只能轉過來。手心一直在冒汗，心里更慌，這里畢竟是王家。微微抬起頭瞧他，想在掙扎一番，只是在看見他上那紅的吉服時愣住了。
王璟撣了撣這服，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能道：“過來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很快便將你送回席上。”
不容分說地先進去了。
現下是傍晚，廳點了燭火，這里四下都沒有人，一個人走肯定是走不回去的。手心早就汗了，到了，只能認命地走了進去。
“你說的，很快就讓我回去。”不敢坐，只站著，定定地著他。
王璟給倒了杯花茶，轉遞給：“我記得你喜歡喝這個……”他也不坐，就著燭火看，說道：“你哥哥喜歡喝茶，尤喜歡龍井。我還命人給他搜羅過好幾次。”
聽他提起哥哥，還是放下了一點戒心，坐了下來：“我知道……您找我過來，就是為什麼跟我說這個嗎？”把茶捧在手心里，并不敢喝。而且這話太莽撞，一說出口就後悔了。瓣咬得發白。
王璟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庭中的暮：“也不是。”
“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把你過來。”他微微嘆了口氣，自顧自地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嘗出來的卻是苦味。
廳很安靜很安靜。王璟看見坐在椅子上捧著茶盞，白皙的面旁在廳昏黃的燭火下顯得稚而溫。
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見時候的樣子。
“你的小名蓁蓁對嗎？”他問道。
聽見他這麼問，趙明宜反而愈發張，捧著茶杯的手發，提醒道：“王大人，您逾越了。”
都快坐不下去了。
好像從一點朦朧中窺探到了什麼。
要怎麼回答呢。
王璟也不需要回答……他在上首坐了下來，坐了許久。手邊的茶水也漸漸地涼了，桌案上紅的喜燭燒出呲啦一聲刺耳的聲音。
他閉了閉眼，終于道：“你回去吧。”
很守信地給指了路：“出門往左，過了游廊之後，會有人帶你回去的。”
掐著手心的手忽然就松了，心頭說不上來什麼覺，覺得很不真實。也很惶恐。
起給他行了個禮，轉便要出去了。只是在出廳門的那一刻，忽然聽到後傳來一道干的聲音。
“小姑娘，那天在寺里你說你要謝我的。”
“你食言了……”
第92章 知曉
王璟的話尤言在耳。
忽然想明白了那天在四合巷的宅子里,兄長分明不在，他卻依然到訪。
他不是去見大哥的。而是去見的。
忽然有些無措，可是又想不明白。
出了門往游廊走,那里果然候著一個穿藍褂的僕婦,看見過來後便引著往花廳的方向去。曲曲折折的游廊一眼不到頭。
趙明宜走了兩步，心里好像還是有些說不開，忽而轉看向那僕婦：“你幫我給大人帶句話吧。”
那僕婦顯然是王璟的人,過訓練的的：“您要我幫您帶什麼？”
“就說，謝禮我終究是不能給了，若是下次有機會，便由我兄長代勞吧。”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想欠他什麼。也不敢。
那樣的人，或許對有過一點不一樣。可能是心，也可能是新鮮。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僕婦張了張,有些驚詫。但也沒說什麼，只送往外走。
游廊曲折蜿蜒，正過了幾道門,卻是在臨近穿堂的時候聽見庭中有興高采烈的呼聲，好似在為著什麼喝彩。月下的堂中立了四面屏風，將天的中庭圍了起來，供今日過來賀喜的人吃酒。
“姑娘，別怕，咱們從旁邊兒過去就行了。他們看不見咱們。”僕婦也未曾想此竟也設了一宴席。或許是前來恭賀的人太多,廳里坐席擺不開,才弄到了這里來。
趙明宜腳步未停,提著擺看著腳下的路。只是那高昂的聲音容不得聽不見。
“好詩！今天咱們也算聽見了趙公子的筆下氣度！”
“這算什麼，我看你是不曾見過咱們探花郎殿試文章,那才是字字珠璣！”
“你見過？你若見過不如念來我們聽聽？”
“欸，這我哪有這個本事！咱們孟大人眼下就在這兒呢，何不讓他寫來給你們看看？”
“真是蠢材，說不得你還是讀書人呢。我記得孟大人論的敬天勤民，我來給你們寫！”
折屏吵吵嚷嚷的，有人甚至為此爭吵了起來。都是很年輕的聲音，各個都有一神氣兒，讓人心都不也跟著高昂起來。
僕婦聽了兩句，卻見前的姑娘好像僵住了一般。
“小姐，您怎麼了，可是不舒服。”打眼一瞧，才見那姑娘額頭細細的汗，瓣發白，在袖中的手微微。轉頭看向時想要說什麼，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這樣呢，他怎麼會論這個題。怎麼會是這個呢。頭腦發暈，眼前模模糊糊的。
“哎呀，姑娘，您怎麼了，可別嚇我！”僕婦連忙扶著。只是還未上手，卻見那姑娘似乎站不穩了，要去扶那高幾。
“姑娘！”僕婦一時間驚慌失措，手都在抖。將人托了起來。
折屏後高聲論道的一眾人也都聽了出來，外頭似乎有個姑娘經過。有人調笑是來瞧孟翰林的。只因今日婚宴，假借走錯路來瞧的姑娘，已經不知有幾個了。翩翩清正的公子，實在惹人心。
“含章，你得去看看啊。”
趙明宜勉強站了起來，抬頭卻見到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看著。先是不耐，再是錯愕。
“怎麼是你？”他讓後一群作怪的同年推了出來。正對上一雙然的眼睛，還有些許說不清的悲涼。
忍不住了，差點連氣都不上來了，張口卻是十分地沙啞：“我走錯了，你們繼續吧。”說完還未顧及頭暈，轉便走。本想保持從容端莊的姿態，可奈何心態已經不穩了。腳步凌，轉便是淚。
僕婦見狀態不對，一拍大，馬上跟了過去：“定是春寒料峭，晚上凍病了。”
侍郎大人說不得要大發雷霆！
孟蹊出去的手落在了空中。
後果然傳來一陣調笑聲：“你們看，我就知道是這樣，就是不知這是哪家的姑娘！”
趙明宜腳步匆匆行走在廊下，冷風毫不留地刮在臉上。用力地抹了抹臉，卻抓到一手的淚。
怎麼會這樣呢。一直覺得自己是很幸運的人，十十的幸運了。否則老天爺怎麼會給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既然給了，就不要再給另一個人了啊……
僕婦在後追，不住地喊著：“姑娘。”
趙明宜卻聽不見似的，忙足了勁兒地走，頭腦都混沌了。
前世在得可憐的溫存的時候，曾聽他講過他科考時候的事。興許是真的十分意氣，含蓄如他也忍不住懷念
“蓁蓁，我殿上論得是法度，這個核心夠端正，但是不夠對。我該論敬天勤民。”他目發亮，卻滿是憾。
道：“可是你已經很厲害了！”
他只是笑笑：“那不一樣。”
敬天勤民啊……
“姑娘。”僕從見一邊走一邊抹淚，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您別哭啊，我立刻讓人去喚傅大人。”
“不用了，你只要派人與他說一聲就是，我先回去了。”心中止不住地悲恫，疼得了起來。
馬車遙遙駛離王家。
從王家出來後便開始吐，胃中翻江倒海，卻是本沒有在滄州停留，而是托著巍巍的手留了一封信，讓梨月等傅大人回來後給他。
支著最後一點力氣喚了馮僚過來：“我病了，很難很難。我想去找兄長，你能不能幫我。”
這是在夜里啊，馮僚看見蒼白如紙的樣子，差點嚇個半死。這會兒不說去找大爺，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舍了命也得去摘啊。
四下散了人馬去安排：“您要什麼時候走，明兒一早還是下午？”
“現在。”一個字一個字說。
馮僚手一抖，饒是從前多鎮定一個人，現在也是真慌了。怕真出什麼事，立馬便讓人去安排。甚至連夜讓人放了信鴿出去。
滄州與薊州三日的路程，是讓馮僚半日就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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