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氣不好, 冷風打著呼哨,這會兒又下起了雪,路上沒什麽行人, 他彎腰蹲下, 手微微往後, 等著上來。
路寧卻先看到了他手指上的婚戒, 于是有些心虛地了自己的無名指。
以前只覺得他是為了維持一下自己已婚的形象。
現在突然又有點不一樣的覺。
不戴婚戒, 結婚後就一直收著,記得他問過他, 說在店裏不方便,怕刮壞了。
路寧盯著他的背,本來只是賭氣,沒想到他真的會聽, 于是那口郁氣又消散了。
在印象裏, 他強勢霸道說一不二,從來都是別人聽他吩咐。
一瞬間說不上來是什麽覺。
大概是有些恍惚。
覺得自己好像確實一直都不太懂他。
并不想他背,可心念微, 還是俯過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就給彼此一個機會吧!想。
他的背好寬, 路寧以前總是討厭他的高大, 好像一堵牆,每次在他邊都覺得滿滿的迫, 好像被什麽影籠罩著, 有時候仰著頭和他說話, 都害怕自己脖子酸。
這是第一次以這種姿勢和他接, 視線都廣闊了不,覺得他的迫沒那麽重了。
甚至覺得他這個人, 也沒有那麽冷漠了。
周承琛挽著的兩條。
很輕,好像沒什麽重量似的,手臂圈在他的脖子,臉在他的頸側,呼吸落在耳邊。
他突然有些期,這條路更長一點。
說:“你為什麽一直要盯著我。”
其實一直都想問,但想想大概也沒有什麽好問的,無非是害怕出事,或許不習慣邊的人和事離掌控。
不喜歡又有什麽用,既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也不願意時時刻刻報備。
好像始終在這種選擇裏。
不喜歡,但也不是不能接。
想拒絕,但拒絕的理由總是不夠充分,也無法提供更多更好的解決方案。
于是最後總結下來,就是不合適。
格不合,生活習慣不合,觀念不合,也無法適應他的家庭……路寧能想到的每一條,兩個人之間都橫著深深的鴻。仔細想來,大概也算一種消極的對抗。
以為,他就算對還不錯,還算滿意,也不會多在意的。
一個聽話懂事順從的妻子,一個招招手就會在他懷裏的存在,盡管可能因為短暫的占有而生出不舍,但以他的條件,只要他願意,會有更合他心意的在排隊等著他。
路寧從沒想過,他會真的喜歡自己。
也不確定,這喜歡幾分真幾分假。
他指責,說不喜歡他,所以他做什麽都是錯的。
路寧想,大概是吧!很會去想解決方案,也不想為了他去努力適應,總是在想,分開就一切都解決了。沒出現一點矛盾,這觀念就會加深一分。
路寧自認為自己這三年是個合格的妻子,但突然又覺得,好像也沒有。
喜歡他嗎?路寧真的不知道,就算有一點,那喜歡摻雜了太多的雜質,也讓人分辨不出來。總覺得,他們不適合□□人,他就做純粹的恩人該多,可以為了他做很多事。
但其實……也沒有什麽可以報答他的。
所以有時候覺得,自己的順從和乖巧,都像是在報恩。
路寧胡思想著,鼻子越來越酸,覺得很難過。
或許是天氣真的太冷了。
又或許是這段真的讓迷惘。
他上的味道很清冽,淡淡的冷杉味道,夾雜著一點雪的味道。
“我也沒有很討厭,我就是覺得……你太強勢了,而我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甚至連討伐你的理由都找不出來。你對我很好了,我也沒有埋怨你,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合適……”路寧小聲說著,或許是他的示弱讓有了一點剖心置腹的意願,但說出口又覺得那點糾結顯得無關要。
自己都理不清頭緒,邏輯也混,不知道他聽懂了沒有。
沿街兩側是商鋪,但這條街主做晚間生意,白天總是閉門戶,只路過的行人因為寒風行匆匆。
周承琛擡頭看了一眼,他車停在街口,邁赫的車太長,進來總是調不回頭,要繞一大圈才能出去。
所以他總是讓司機停在街口。
離得很遠,只能看到雪中一點模糊的影子。
不知不覺,他竟然跟著走了這麽久,這對他來說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從小到大,他幾乎沒有這麽遷就過一個人。尤其工作後,他全心撲在公司,有時候連自己都顧不上,更不願意為了誰去浪費這種無用的時間。
從看到他轉頭就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生氣了。
沒有立馬攔住,是希消氣完再說。
他不喜歡對一些無法更改的事做過多解釋,因為真相可能會讓人更難接。
從見第一眼,他就覺得很合心意,談不上一見鐘,但絕對讓他心生憐,覺得還小,什麽都不懂,讓人總是忍不住多照顧一點。
他後來其實有點失,過于單純了,很多時候要他費心太多。
但費心著費心著,也就習慣了。
到如今,面對的質問,他才忍不住反思,到底是習慣了,還是上心了。
他不告訴真正的原因,究竟是覺得不需要,還是害怕因此畏懼和他在一起。
“保護你。但不想跟你爭論這件事,因為到最後,無非你再得到一個分手更好的證據。”
路寧:“……”
緘默不語,的確,每琢磨一件事,到最後都得出分手更好的結論。
但那的確是事實。
“周承琛,逃避問題是沒有用的,如果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我永遠也無法了解你,也無法判斷我們的。還是說你本不在意我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解你喜歡你,你只想要一個聽話乖巧擺著好玩的老婆。”
周承琛手臂微微收,這種事朝著不控的方向發展,讓他覺到焦躁。
他發現自己可以很冷靜地理工作,卻在上本無法保持理智。
他想起前幾天徐時初回國,問他最近在做什麽,他說在忙弘泰的項目,年底要把那塊兒地完全拿下。
徐時初抱著兒子,冷笑了聲:“誰要聽你講生意經,我是問你不工作的時候在做什麽。”
他沉默不語。
徐時初替他回答:“跟老婆一起,守著老婆,然後大眼瞪小眼,話也不說兩句。你真的很無趣啊周承琛,你老婆竟然能得了。”
他偏過頭,沉默地在想,有嗎?
他覺得很有趣,什麽都不做,只是坐在他邊就很好。
可惜,并不這樣覺得,不得立馬從他邊逃離。
離開他自己住,好像過得更開心了。他離開,卻像是被憤怒和焦躁灌滿。
徐時初的兒子才三歲,離婚了,孩子判給他,他當年正準備求複合,老婆火速改嫁了,他崩潰得差點去搶婚,遠走英國一年,最近才回衍城,得知前妻和新婚老公不合,又不死心去前妻的面前晃悠。
周承琛評價一句:無恥卑鄙。
當時看他要死要活,就覺得不能理解,既然已經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又為何還要強求。
到如今,他自己倒是也會到了。
徐時初說:“怎麽,機會是爭取來的,都是俗人,誰又比誰高尚,我和有孩子,這是天然的優勢。就像你老婆有初白月,別看那男生什麽也沒有,家世不夠好,手腕不夠,跟你比從世俗意義上來說可能毫無可以比的地方,但就單純站在那兒,就能讓人心髒疼十個來回。阿琛,你不在乎,不會懂的,有些人是不可取代的。”
周承琛那天又忍不住查了紀肖燃。
畢業多年,單至今,依舊養著從前和一起養的寵,如今剛好住在樓下。
他人生中很有覺得自己不如人的時刻,也很有不自信的時候。
但他真的不確定,把自己和紀肖燃放在一個天平上,路寧會選擇誰。
因此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髒。
他在乎。
“我是我爸的前妻養大的,你應該沒聽說過,沒人敢提。”周承琛自嘲笑了笑,“我十幾歲時,過世了。”
一個原配養著小三的孩子,又被小三給到絕路的爛俗故事。
-
周承琛背著到店門口,才放下來。
路寧有些局促地站著,不知道說什麽,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
周承琛立在臺階下,輕擁的腰,低著頭看:“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路寧微微擡頭,眼神卻并不直視他,因為有些慌,不知道說什麽。
“求你。”他的聲音響起,仿佛是被奪舍了一般。
只是語氣的僵,讓路寧才知道他還是他。
在心裏微微嘆氣,想,就當是安他好了。
于是微微擡頭,他的瓣,微涼,帶著些寒意。
他像是得到了某種準允,扣後頸,狠狠侵,加深這個吻,然後退開些許,輕聲說:“替我保。”
路寧突然就後悔聽他講故事了,像是平白聽了一件驚天大新聞,沒人知道,也不能說,好像開了他的陳年舊疤,雖然看到了一點真實的他,但卻讓更郁悶了。
“你故意的對不對。”路寧和他面對面站著,風雪繞,周承琛替擋住了大半,“又是苦計。”
“是你要問我的。”周承琛攥著的手腕,微微用力,“講點道理。”
路寧低著頭,踢他的鞋尖,像在無理取鬧,但說起來的話卻涼薄而冷靜:“我真的煩你的,人又冷,又不說話,心思太深,又太周到,喜歡不起來,可連恨你的理由都沒有。”
周承琛剛剛溢出來的片刻溫存又被冰冷灌滿,他抓著手腕的手都有些發抖:“寧寧……”
路寧卻突然擡頭看他:“但今天你背我,我開心的。我給你記一分,只有一分……”刻意強調最後一句。
“滿分多?”周承琛認真看。
“一百吧!”路寧補充,“暫時一百。”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得過這麽低的分數,你再想想,有沒有其他能加分的地方。”他問。
路寧真的思考了片刻,卻想到他剛剛扯,于是拉開袖子給他看,手腕一片紅,皮白,顯得目驚心。
說:“你剛把我扯得很疼,扣一分。”
周承琛:“……”
“你現在零分了。”
周承琛周寒氣繚繞,分不清他氣質更冷,還是天氣更冷。
路寧看他表又冷下來,如果是以往,大概會安靜下來,給他個臺階,但現在覺得既然答應他試試,就不應該再糊弄下去。
拽著他的領帶把他扯下來一點,說:“你本來就做得不好,你明明可以道歉,可以說下次爭取更好,可以有一百種辦法來彌補,你什麽都不說,還給我臉看……”
周承琛回過神,低頭看,出一苦笑:“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在走神想該怎麽辦,抱歉……”他第一次覺到無措,看著的表,恨不得剖心為證,但卻無力辯解,于是說,“真的不是,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路寧深呼吸,擡手打了他一下:“現在你負十分了。”
說完推了他一下,“你去上班吧!我不去酒吧了,今天也不去別的地方就在店裏,不要跟著我了。”
周承琛徒勞地了下手,已經推開門進去了。
于是他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許默適時過來為他撐了傘。
周承琛直到上車都眉眼低沉,比丟了十個億的大單子都郁悶。
“總裁……我們直接去公司嗎?”許默心吐槽一萬句,這種直男是怎麽有老婆的。
……哦,對了,錢砸出來的。
周承琛擡頭看了許默一眼,他覺得自己算不上商低,也從來沒認為自己商低過,跟人打道的生意場,哪裏有不通人的道理。
比如現在,他一眼就看出來許默有話要說。
但他確實匪夷所思自己到底哪裏又說錯話了,他大概的確長了一張不太良善的臉,但他真的從沒故意給臉看過。
怎麽就負十分了。
他長這麽大考試幾乎都是滿分,零分他都接不了,怎麽還有負分的。
“說。”
許默扭頭,輕聲說了句:“周總,您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這句話,可以列為忌語錄麽,因為那代表你已經不耐煩解釋,想要任由矛盾蔓延下去的,并且有對方無理取鬧的暗示,甚至可以延為分手語錄。”
周承琛:“……”
他低頭,給路寧發消息:我錯了。
他發出去,又忍不住皺眉,手機遞給許默,焦躁道:“你來回。”
遞到一半覺得不合適,路寧知道了估計又要給他扣分,他又拿回來:“算了,我自己回。”
但匆匆一撇,許默就又是兩眼一黑。
幸好還有張結婚證,這要是結婚前,十個老婆也跑完了。
他非常委婉地提示:“千萬不要說我哪裏都錯了,或者你說我哪裏錯我就哪裏錯。”
周承琛一句“哪裏都錯了”剛發出去。
“……”
他沉默地,倔強地,點了撤回。
挫敗。
那邊路寧剛把外套下來洗了把臉,然後下樓去找大羅他們。
手機叮咚叮咚響,拎出來看了看。
第一句就是:我錯了。
反複確認了幾下這是不是周承琛,然後才回:哦,那你錯哪兒了。
周承琛很快回他:哪裏都錯了。
路寧撇撇,還沒說什麽,他卻又撤回了。
都想出去看看,今天是不是太從西邊出來的,或許去審一審許默,屏幕後頭到底是誰。
撤回後路寧就站在樓梯沒有再下去,等著看他準備說什麽,可是等了兩分鐘都沒有等到,于是擡步下樓。
剛走到車前,大羅過來跟說配件的事,手機才又響了。
擡手看,滿屏的文字。
一二三四五六……列了六條。
周承琛:錯在這裏。
大羅撇一眼:“嚯,誰啊,這年頭發小作文的都該拉出去砍頭。”
路寧微微扣了手機,敷衍笑了下:“……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