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林青妍坐在矮幾前,面前是那幅《秋日賞圖》。
畫中花疏淡有致,一側的小徑中有個人影,筆意悠遠。
“小姐,你說林夫子真的會喜歡這幅畫嗎?”小桃問。
這幅畫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別的。
林青妍沒抬頭,“會喜歡的。”
“沈明姝不是傻子,若不是篤定此畫有用,怎麼會愿意出那麼多銀子跟我們搶?”
小桃撇撇,“可到底還是輸了,就是再有銀子,也比不上安定侯府。”
林青妍將畫卷收放錦匣中,“沈明姝想借著禮討好柳夫子,想走個巧路拿下花神,卻連畫都沒拿到。”
“昨日連書院都沒來,說不定在家里哭得快要昏過去了。”
說著,角勾起幾分輕蔑,“就這樣的廢子,如何贏得了我?”
小桃笑道:“若是小姐能得柳夫子青眼,只要在花神選上稍稍開口,這花神的名頭定是小姐的。”
“而且那天玉衡閣的掌事不是說了嗎,柳夫子有意收徒,小姐說不定還能為柳夫子的關門弟子呢!”
林青妍角微揚,低低一笑。
“那些高門權貴之家,最看重的不過是名聲二字。”
“以我如今的份,嫁給蕭崢,頂多也不過是個妾室罷了。”
語調忽地一轉,“可我若了花神,了柳夫子的關門弟子,就不同了。”
花神,是指最才德之子。自設立以來,每一任花神皆得高門抬舉,哪怕出微寒,最終也都嫁了公侯之家。
柳夫子的聲和地位更不用說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柳夫子是皇後娘娘的老師,這麼多年,皇後娘娘每個月都會召進宮敘話。
有了這層關系,說不定也可以再往上攀一攀。
——
皇宮,儀宮。
沉香焚起,繞過金帳與琉璃簾櫳,氤氳滿殿。
林嬤嬤垂手站在一旁,低聲道:“娘娘,給皇上的藥膳已經送過去了,膳房說是依照太醫所列藥引煎的,定能調養龍。”
皇後點頭,“皇上近日龍欠安,這些藥膳還需日日按時送,莫斷了。”
林嬤嬤笑著道:“娘娘心細,皇上自是知曉。”
綠竹卻不由有些惱,“娘娘和皇上深厚,是滿宮都知道的事,可偏偏還是有人記不住。”
“昨天晚上,寧嬪在花園跳舞,想要引皇上過去,可皇上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就來了咱們宮里。”
娘娘雖是繼後,可和皇上關系極好,自從宮後便是專房之寵,皇上再沒去過別人。
這明晃晃的寵,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明白!
綠竹生著悶氣,皇後的眼神已經掃了過來,“我之前說過什麼,你又忘了?”
“寧嬪是皇上的妃嬪,想讓皇上去那里,有何需要指責的?”
“這後宮規矩最忌多口舌,你是跟在我邊的,尤須謹慎。”
皇後一向溫,是最好說話的,難得見這般嚴厲,綠竹立刻跪下磕頭,“奴婢知錯了,是奴婢多,再不敢妄議宮中之事。”
皇後看認錯懇切,才擺了擺手,“起來吧,改了便好。”
“是!”綠竹連聲應著。
林嬤嬤在旁開口,緩解氣氛,“娘娘吩咐給柳夫子的禮,奴婢已經準備妥當了。”
“紫檀木筆筒一個、洮河硯,蘇繡金雲錦……這些都是柳夫子素來喜的。”
沈府,小團齋。
錦案之上鋪開兩只錦盒,一赤一青,皆為上好織錦,紋路細致,華斂。
“阿兄,你說我用這個的盒子好,還是那個的錦盒好?”
沈明姝低聲問,眼神在兩只錦盒間來回游移,艷的眉眼間盡是猶豫。
柳夫子文采斐然,學識深厚,素日最重風骨與品格,眼界極高,的畫已盡全力,便只能在包裝上來回斟酌,唯恐失禮。
江潯垂眸,看見在悄悄挽袖口,就知道又開始張了,語氣溫和地寬,“你的畫極好,無論用哪一個,都足夠誠意。”
他的語氣太篤定了。
沈明姝抬頭看他。
他的眼睛永遠都是那般沉靜,仿佛掀起的任何風浪都可以被他包容。
不由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擁抱。
撲到江潯的懷里,那種被整個世界穩穩托住的覺,像魚兒歸水般的安心。
角緩緩彎起,出一個的甜笑來。
“那我就選這個好啦。”
瞻園深。
山石清幽,一方小亭掩映其中。
亭中設席,兩人對坐,一人著銀灰素紋袍服,鬢邊玉釵斜斜著,風姿雅致。
一人則穿墨藍織金廣袖,面容端莊大氣,眉眼沉靜,眼神中卻有著幾分難得的笑意。
“你也是,過生日也不熱鬧些。”皇後斟了一盞茶,語氣有些無奈,“每年都是這樣冷冷清清的,連個像樣的壽宴都不設。”
柳夫子抬眼看一眼,“娘娘是知道我的,我素來不喜喧鬧。年歲越長,愈覺得這樣清清靜靜的日子最好。”
皇後搖頭輕笑,“你想清凈,怕是也清凈不了。”
話音剛落,亭外小徑上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侍快步走來,行禮之後稟道:“柳夫子,今日門外送來的賀禮已堆了滿院,比往年多了許多。”
柳夫子疑,“怎麼會這樣?”
皇後卻早就料到,慢條斯理道:“還能為何?花神選快到了,京中那些貴才,都盼著能你法眼,借你一句話鋪路登臺。”
“你可是眾人眼中的師表,若你稍稍點頭,誰敢不服?”
“你想收徒的事,也已經傳開了,這事瞞不住人的。”
柳夫子低頭不語。
原是看慣了權貴傾軋,當年辭歸,寧居這偏僻瞻園,也不愿卷廟堂風波。
起初不過是想靜心著書,誰料一晃這些年過去,邊仍是冷清。
無兒無,徒有滿腹學問與孤燈長夜,書案前獨坐久了,也會覺得寂寞,這才了收徒的心思。
皇後開口,“你既有意收徒,不如親自去瞧瞧那些賀禮,興許有人別出心裁,送的禮正合你心意。”
開玩笑道:“如此一來,心儀的禮有了,徒弟也有了。”
柳夫子無奈一笑,“你也是當皇後的人了,怎麼還這樣。”
皇後也笑,眉眼間了往日宮中慣有的威儀與拘束,“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能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