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松軒,水聲潺潺。
江潯坐在浴桶中,涼水沒過膛,冷意一寸寸滲。
他閉了閉眼,本以為這涼水能平息心緒,誰知腦中又開始偏偏浮現方才那一幕。
一襲淺,自影中飛奔而來,笑靨明亮,眼睛彎月牙。
撲進他懷里,鼻息帶著微微的,撲在他頸側,他幾乎能聽見心跳的頻率,帶著毫無防備的依賴和喜悅。
他低頭看了一眼,眼底掠過一暗。
隨即抬起頭,閉了閉眼。
不能再多想了。
主院燈火微明。
沈明姝換了一襲月白繡竹葉的襦,發髻松松挽起,鬢邊垂下兩縷發,添了幾分乖巧的懶意。
江潯已落座。
他換了深墨常服,是沈明姝之前為他做的服里其中的一套。
鬢邊一縷發在頸側,映得那頜線越發清雋冷淡。
奇怪,江潯剛才是去沐浴了嗎?
可是為什麼沐浴之後,上會有涼氣?
沈明姝偏頭看了他一眼,想問,但又覺沐浴這種事實在是太過私人,不知要如何開口,遂作罷。
“柳夫子讓你何時去上課?”江潯低聲問道。
沈明姝放下湯盞,乖巧應道:“柳夫子說,等花神選結束,便讓我瞻園隨研習。”
“花神選準備得如何了?”
“這幾日忙著為柳夫子準備生辰禮,進度慢了些,不過花神選還有十幾日,應當來得及。”
江潯沒有再多說。
琴棋書畫從小便學,樣樣通。京城中能與之并肩者,屈指可數。
是他養大的,他最清楚不過。
只要不出意外,這花神應是的。
——
承文書院,秋日微涼,風拂起水面,泛起層層漣漪。
姜鴛坐在石桌旁,著對面的沈明姝,一向冷傲的臉上浮現出不舍,“你真的要走啊,什麼時候?”
沈明姝點了點頭,聲音的,“花神選之後離開。”
剛剛把昨天的事跟姜鴛講了一下。
連柳夫子收徒的事也沒有瞞。
姜鴛聽完,雖然心中為高興,卻仍不免悵然若失。
“那以後書院就沒什麼意思了。”姜鴛聲音低了幾分。
在書院待了這麼久,也就和沈明姝最得來。
沈明姝聽這般說,心里也不由有些難過,但還是強撐著出一個甜笑,“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以後你若有空,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玩的。”
姜鴛也不愿讓氣氛太繃,這不是的格,便手握住沈明姝的手,用力點了下頭。
鐘聲響起,回在承文書院的長廊間,催促著學子們返堂座。
沈明姝與姜鴛并肩走回蔭花臺。
林青妍端坐著看書,旁是的好友陸芝蘭。
陸芝蘭湊近,低聲道:“們兩個怎麼那副模樣,看起來心都不太好。”
林青妍順著的目看過去,落在沈明姝上,心中冷笑。
心好?怎麼可能心好?
沈明姝沒有搶到畫。
柳夫子的生辰估計連門都沒有進去。
林青妍心中嘲諷,面上卻地搖頭,“我也不知道,興許只是今天心不好罷了。”
“管們怎麼了。”陸芝蘭嗤了一聲,又想起剛才林青妍的琴聲,迫不及待開口。
“你剛才彈的可是《雲歸晚》?實在好聽!若是這回初試也彈這曲子,定能過的!”
林青妍聲道:“是那首,不過稍作改,又多添了幾句轉折。初試應該是有機會能過的,只是終試不知出什麼題,倒也難說。”
“以你的琴藝,不管什麼題目,都是輕而易舉。”陸芝蘭開口。
每年花神選兩,第一自己選擇表演的作品,篩選出二十人,進終選。
終選時,由書院五位德高重的夫子定下一個主題。
子們可以據這個主題發揮,寫詩作畫彈琴跳舞均可,最後由五位夫子選出花神。
林青妍垂眸淺笑,但心中卻沒那麼篤定。
沒見到柳夫子,便不能讓柳夫子在花神選時為說話……
後無人幫襯。
沈明姝的養兄如今權勢日盛,又那麼想得到花神,真的會放著邊的權勢和便利不用,不給自己走後門嗎?
不信。
沈明姝用了手段,自然也要用,不然不就輸給了嗎?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要想個法子。
傍晚時分。
蕭崢站起,接著背脊便傳來一陣撕扯般的疼,他卻只皺了皺眉,沒吭聲。
齊羽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傷這般嚴重,不去請個大夫看看嗎?”
“已經涂過藥了。”蕭崢語氣淡淡。
那日祠堂罰跪一夜,天未亮又挨了十板子。父親邊的侍從都是曾在軍中歷練出來的,手勁極重。
他躺了整整兩日才勉強能下地,但至今行仍有些不便,只能靠咬牙撐。
蕭崢快步穿過回廊,剛轉月門,便聽見一陣極輕的啜泣聲。
他循聲去,見一道人影蜷在石階旁,瘦弱的肩一抖一抖地著。
他走近兩步,那人察覺到靜,猛地抬頭,是林青妍。
眼圈通紅,慌起拭淚,“蕭、蕭郎……”
蕭崢擰眉,“青妍?你怎麼了?”
林青妍低著頭,聲音哽咽,“對不起蕭郎,我沒用,我沒能見到柳夫子……”
“畫是送進去了,可并未召見我。”抹了把眼淚,聲音里著委屈,“或許是我命不好吧……終究是沒那個福氣。”
蕭崢眉頭皺。
怎麼會沒有見到柳夫子呢?
那幅畫是沈明姝選的?對畫的通,京城沒幾個人能比過。
他為了那幅畫,挨了一頓打,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但卻連柳夫子的面都沒有見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心頭一陣煩悶,又低頭看向林青妍。
林青妍還在噎,“我是真的想見到柳夫子,也不知道事怎麼會弄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