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抬眸,此時正一瞬不瞬地著他,眼中水霧氤氳。
那雙桃花眼原本就極艷,如今更像是含著一整池春水,清澈又繾綣。
明知道,他最不得的就是這樣。
“阿兄……”
又喚了一聲,尾音得像要融進夜里。
還是想再掙扎一下,江潯別過頭,“這里沒有藥膏。”
沈明姝立刻道:“我已經帶來了。”
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瓷小瓶。
江潯:……
準備的還齊全。
“阿兄。”將藥瓶遞到他掌心。
江潯盯著那藥瓶,指節繃。
像是在對抗心中翻涌的什麼。
屋只剩下兩人之間微弱的呼吸聲,窗外風聲掠過竹葉。
空氣像是被生生繃的弓弦,凝在屋中,不不響。
的眼睛還在看他,依舊溫、怯,帶著一執拗。
那一即將崩斷的弦,在這一刻——
嗖地一聲,箭弦而出,所有克制與抑的緒一并破空而去。
“過來。”
江潯低聲道,聲音低啞克制。
像是終于認了輸。
沈明姝雙眸彎起,甜到不行。
走到他面前坐下,出手,歪著小腦袋看他。
見他明明不愿,卻又不得不接過藥瓶,為上藥,沈明姝笑得更歡了。
江潯自然注意到了的神。
演都不演了。
他眸幽深了一瞬,忽地低頭,住的手,像是無意道,“哪里疼?”
“這里。”沈明姝指了指手背上的傷口。
接著,他忽然低頭,著的手掌輕輕一吹,聲線極低,“這兒麼?”
熱氣撲在手掌上,卻像帶了灼意似的,從掌背一路蜿蜒,順著指往上爬。
沈明姝下意識蜷了蜷手指。
但不愿就此在江潯面前怯,咬著牙道:“是的。”
江潯沒再說話,低頭取藥。
隨後,指尖覆上了的手。
藥膏是冰涼的,可他的手卻是熱的。
他指尖緩慢地抹著藥,一寸寸地描著手背的弧度。
比起涂藥,更像是在挲。
沈明姝被他撥得幾乎不過氣。
咬了咬,不敢看他,卻又忍不住偏頭。
江潯果然正盯著,目漆黑沉沉,里面晦暗不明。
沈明姝心跳加快,下意識想把手收回來。
可江潯卻忽然開口。
“疼嗎?”
嗓音低低的,尾音含著幾分漫不經心。
像在哄,又像在逗。
沈明姝耳更紅了,但仍不肯服。
“不疼,一點也不疼,完全沒覺。”
他輕笑一聲,低得幾不可聞。
“那就好。”
江潯繼續若無其事地給上藥。
沈明姝臉燒得厲害。
覺得自己剛才的氣勢已經完全輸了。
江潯還是太壞了!
老狐貍!特別特別壞的狐貍!
沈明姝狠狠吸了一口氣。
不行,不能再被他得不就臉紅心跳了!
得想個辦法。
暗室。
檀香繚繞中,一道人影站在屏風之後,整個人與影融為一。
“全府最銳的殺手都派過去了!江潯居然只是了傷?”
男人聲音鷙,著不敢置信的怒意。
地上的侍從跪著,冷汗順著額角淌落,戰戰兢兢地開口,“回主子,屬下也萬萬沒想到,當時誰都以為他不過是過來查看形,誰曾想他竟備下了後援!”
“我們眼看就要得手,他的人突然從後方殺出,將他救走了!”
茶盞碎裂聲、案卷落地聲在暗室中炸響。
“江潯一向算無策,你們連他有後手都想不到嗎?”
本想借機殺了江潯,當年的事也就沒人再查,就算完了。
沒想到徹底暴了……
翌日,皇宮。
“怎麼會傷呢?兇手可抓到了?”昭文帝眉頭蹙地問道。
江潯搖頭,“未曾抓到。”
昭文帝眸微沉,“可知是何人所為?”
“臣不知。”江潯語氣一頓,隨後開玩笑般道,“大約是陛下太過寵信微臣,惹人妒忌了。”
昭文帝一怔,隨即笑出聲來,“以你的地位,整個朝廷上誰敢你?”
可笑意未落,那張帝王慣有的威嚴面孔便漸漸僵住了。
是啊,誰敢?
江潯是他親手提拔的寵臣,得他全力信任。
人人皆知江潯是皇帝近臣,幾乎無人敢輕易招惹。
而且江潯自武藝不弱,邊又帶著暗衛,能將他傷這樣,還能全而退?
若不是運氣使然,那便是勢大。
朝臣們不敢。
有膽量,又能在暗中調如此人手……
那便是皇子了。
江潯靜靜看著昭文帝臉上的變化,眸深沉。
遇刺之事,在他意料之外。
既然已經發生,不如就把這件事利益最大化。
當年之事,他不是沒有懷疑人選。
不是太子,就是三皇子。
但沒有明確證據指向是誰。
那就,都解決了。
昭文帝賞賜了江潯許多藥材,又讓太醫院院判給他看過之後,才放心讓他離去。
江潯走後,昭文帝看著香爐中裊裊升騰的青煙,半晌沒有說話。
許久,他忽然開口,“劉福,你說,會是誰?”
立在一旁的劉公公心頭一震,連忙俯道:“皇上恕罪,老奴不敢妄言。”
昭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哪有你不敢說的?說吧。”
劉公公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開口:“回陛下,五皇子才回京不久,不沾朝政;四皇子與江大人素來好。如此一來,便只剩下太子與三殿下了。”
昭文帝眸微沉,手指在案上敲了敲。
“是啊,他們兩個,最近確實是太閑了。”
說著,他起負手而立,冷冷吩咐道:“去傳旨,太子往河西查勘水利,三皇子前往江南整飭鹽務。”
“讓他們一個往西,一個往南,好好靜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