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心頭一痛。
所有的克制與冷靜,在聽見這句話時,轟然消失。
他低頭吻住了。
這個吻又深又重,灼熱的,急迫的。
甚至有些失控。
可吻著吻著,江潯漸漸慢了下來。
從最初的激烈,一點點變得輕緩,細致。
滿滿都是憐惜。
他瓣著的,細細挲著,一下一下。
溫得幾乎近乎卑微。
他閉著眼,額頭抵住的,嚨啞得發。
“阿姝,是不是很疼?”
他在問,撞刀而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疼嗎?
當然疼。
沈明姝至今都記得,那一刻是什麼覺。
鐵沒,先到的是冰冷、尖銳,像一條蛇鉆進腔,順著脈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疼得眼前發黑,耳邊只剩下呼嘯的風。
和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下,沉重而空曠。
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但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痛。
或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可舍不得江潯難過。
這世上只有他會這樣心疼、惜。
沈明姝手回抱住他,聲音低低道:“已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安定侯府。
蕭崢剛進正廳,就聽見“啪——”一聲脆響,一個沉甸甸的茶盞直直摔在他腳邊,碎瓷四濺。
他眉頭一跳,抬頭,就見蕭夫人氣得渾發抖。
“這就是你選的妻子?!還沒進門就敢頂撞我!”
“倒個茶都不肯,還當著我的面說,這輩子絕不會嫁給你!”
蕭崢一震,語氣里帶了點不可置信。
“娘,你是不是聽錯了。”
“我是老了,不是聾了!”蕭夫人火氣更大,拍案而起,“我好心去提親,一句好話不說,反倒對我指桑罵槐!”
蕭崢抿薄,許久才道:“明姝不會做這樣的事,我去找。”
“你敢去!”蕭夫人拍桌,“你要是現在去,我就當場撞死給你看!”
母子倆僵持著,就在這時,門外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有旨。”
“奉圣上口諭,命蕭將軍明日宮,有要事商議!”
——
今年五月,昭文帝會駕崩。
江潯垂眸沉思,指腹挲著手中的玉扳指,眼底暗流涌。
不過片刻,他便恢復了沉靜。
這消息至關重要,原本的部署必須要調整。
但對他而言,不過是換一種走法。
沈明姝見到他的神,就知道他心中已有算了。
就知道,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他就一定能想出應對之策。
江潯手,把摟進懷中。
“阿姝,明日我會進宮,向陛下請旨賜婚。”
昭文帝會突然逝世,這個消息讓他徹底明白一件事。
世事無常,事并不會總按照他的計劃去執行。
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他想和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
——
一大早,江潯便進了宮。
書房里,昭文帝坐在案後,鬢角已有明顯的霜白,眼下藏著淡淡青影。
他已年近五十,或許因多年來勞政務,遠比實際年紀更顯疲憊。
但他開口時,聲音仍中氣十足,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嚴。
“江卿你來了?這麼早,所為何事啊?”
他的語氣是帶笑的,抬了抬手,示意江潯不必多禮,“今日隨意些,行個常禮便好。”
江潯卻依舊一步一揖,跪拜如儀,恭敬地行了大禮,低聲道。
“臣江潯,想求一道圣旨。”
昭文帝聞言,倒是來了些興致。
“你竟也有來求旨的一日?這可真稀奇。”
“你這些年,辦事穩妥,次次都朕省心,朕多次想要賞你,都被你拒了回去。“
“如今竟然主開口,說吧,想求什麼事?”
江潯神肅然,“臣此次請旨,只為一樁婚事。”
“臣想請陛下賜婚,賜臣與養妹沈明姝親。”
殿中靜了半晌。
昭文帝回過神來,面上的笑意收了些。
“你可知,娶義妹于理不合,于禮難容。”
“宗法綱常最忌親屬混淆,若此事傳揚出去,朝堂百、天下士子如何看你?
江潯抬頭,神平靜,“臣知道,臣亦不在乎。”
他只要。
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隆冬時節,檐角尚垂著未化的冰凌。
蕭崢踩在積雪未清的青石磚上,跟在那名領路的小太監後,一路往書房去。
正行至書房前廊,便見那扇沉沉的朱紅宮門“吱呀”一聲開啟。
一人自里頭走出。
那人著一襲緋紅朝服,形修長,面容冷峻。
大雪映襯之下,他的緋袍顯得格外鮮明,將周遭素都下去。
是江潯。
蕭崢已走到他近前,行了一禮。
“江大人。”
他神難得的和善。
他已經決心要娶沈明姝,那江潯日後便是他的小舅子,自然是要好關系的。
可江潯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蕭崢微微一愣。
是他看錯了嗎?
江潯剛才的眼神里……竟然有殺意。
“蕭將軍?”一旁的小太監出聲提醒,“陛下還在書房等您呢。”
蕭崢迅速收斂思緒,應聲快步跟上,眼神卻不自覺地回頭了一眼。
江潯已大步離開,背影冷峻。
書房炭火正旺。
昭文帝正伏案批折,見蕭崢進來,臉上立刻出滿意之。
“不錯,模樣又沉穩了幾分。”他放下朱筆,“此番大捷,你當首功,和你父親一樣,都是天生的將軍!”
蕭崢抱拳行禮,“皆是將士用命,臣不過盡職。”
“你這話朕聽。”昭文帝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此戰你先回京復命,等大軍押著俘虜班師朝,朕自當一并封賞。”
“到時候,朕要為你們舉辦一個盛大的慶功宴!”
蕭崢聞言,忙正拱手。
“多謝陛下隆恩,臣謹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