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了宮門,正好,他站在臺階下回那座巍峨宮殿,心前所未有地輕松愉快。
皇位,就在眼前。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他的了。
他正準備出宮,卻忽然瞥見道那頭,一個太醫匆匆朝書房方向走去,神凝重。
太子看著盯著太醫消失的方向,覺得不對。
心中莫名越來越不安。
事有點奇怪……
似乎……有點太順了。
順得像夢一樣,從杜中五鹿開始,所有的計劃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進行!
父皇信任杜,對他也越來越重,他也沒有思考其中的不對。
現在發現,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沒說話。
太子思及此,猛地一激靈。
江潯對杜的出現,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若是真的無能,倒也罷了,可偏偏,他不是,他聰明至極!
所以現在的安靜,不是弱。
是危險。
是暴風雨前的寂靜。
太子指節泛白。
江潯到底在等什麼?
是沒看出來,還是……早就看出來了?
如果是後者。
那他現在的順利,恐怕本不是什麼好兆頭。
太子心跳忽然快了一拍,臉也沉了下來。
不行。
這事,有詐。
也許,就在今天。
太子臉驟變,猛地轉,袍卷起一道風。
他幾乎是拼盡全力朝書房奔去,疾風一般掠過回廊甬道。
所過之,宮、監紛紛跪倒,無人敢言一聲。
“太子殿下!您……”
有人想攔,卻被他厲聲喝退。
他已經顧不了禮數、儀態,也顧不了旁人目。
一步、兩步……他越跑越快。
幾乎是拖著發燙的往前沖,嚨像被烈火灼燒,呼吸撕裂般疼痛。
就在書房前的影壁,他猛地停下,眼前已然一陣發黑。
而此刻,殿門半掩。
昭文帝正捻起一粒金黃的丹藥,緩緩送口中。
太子瞳孔驟,幾乎要沖上去。
但已經晚了。
那枚丹藥,已經被吞下。
丹藥腹不過片刻。
昭文帝眉頭倏然一皺,臉隨之變得煞白。
“咳……咳咳……”
“陛下!”江潯幾乎在瞬間沖上前去。
昭文帝已是疼得蜷起子,一手死死按住腹部,額上冷汗如漿,角溢出黑,滴滴洇進襟。
江潯一手托住他,另一手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個玉瓶,開昭文帝下頜,將一顆藥丸迅速塞口中。
那藥丸一,便融化清涼藥力,勉強遏住了胃中劇痛與涌如泉的趨勢。
“來人,傳太醫!”
“快傳太醫!”
殿外侍從這才反應過來,頓時炸開了鍋。
半個時辰後,昭文帝終于清醒過來,臉仍極其蒼白,整個人虛弱得像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他睜開眼,聲音沙啞低啞,“朕……這是怎麼了?”
太醫院院判跪伏在前,小心答道:“回陛下,方才陛下服下之藥中,似有劇毒分,若非江大人及時以‘百毒丹’解救,并命人火速召臣等前來,恐怕……”
他不敢再說下去,額上冷汗涔涔。
昭文帝虛弱地看著江潯,“江卿救駕有功,朕……記你一等大功!”
果然,他的眼不錯,江潯才是真正的忠臣、純臣!
江潯俯跪下,拱手低聲道:“臣不敢當。”
“救駕本是臣子之責,況朝局險惡,局勢未明,臣不敢有一刻松懈。因而隨常備百毒解藥,萬未曾想,竟能今日派上用場。”
這句話解釋了他為何會隨帶著百毒丹。
昭文帝聽完更加滿意了。
“你說的不錯,這朝局實在是險惡。”
他聲音忽然提高,“下毒都下到朕的頭上來了!”
“來人!給朕查!徹查!”
不到一天時間,江潯便把事查清。
昭文帝吐出的那半粒丹藥中,確實有毒。
這丹藥是杜進獻的,杜即刻被抓。
不到半個時辰,杜便什麼都招了。
到了晚上,昭文帝在太醫的照料下,已經緩過來很多,不再像早上那樣有氣無力。
太子已經被帶過來,跪在地上,已經哭得淚流滿面,拼命解釋。
“父皇,杜的確是兒臣的人,但兒臣從未想過要毒害父皇啊!”
“之前杜進獻的丹藥,皆是補的藥,兒臣也不知道怎麼就會變毒藥!”
昭文帝一掌重重拍在榻邊,聲音幾近咆哮。
“你可是太子!距離這個皇位一步之遙!你會不心嗎?你會什麼都不做嗎?”
“為了朕的,你信嗎?你怕是比任何人都希朕早點死!”
太子仍跪在地上,哭得眼眶通紅,聲音都帶了。
“父皇!若兒臣真想害您,會用這種方法嗎?在丹藥里下毒,這太蠢了!父皇邊醫那麼多,稍一查便知端倪,兒臣怎會做這樣明擺著會被揭穿的事!”
昭文帝眼中閃過一猶疑。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兵行險招。”
江潯站在昭文帝側,忽然開口。
也正是這一句話,讓昭文帝的神瞬間沉了下來。
太子猛地抬頭看向江潯。
江潯神沉穩冷淡,沒有多余的起伏,和往常一樣。
可越是這樣,越太子後背發涼。
忽然之間,一切都說得通了。
為什麼杜進宮順利。
為什麼江潯,一向謹慎多疑,竟對杜的出現毫無反應。
太子心里轟的一聲巨響。
是江潯!
這丹藥!是江潯換的!
他早就看出他的打算,卻故意不聲,甚至順水推舟,放任杜靠近父皇,放任他得意忘形!
就是為了現在,給他致命一擊!
完完全全的致命一擊!
太子瞳孔驟,死死盯著江潯,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的計劃,竟從一開始,就被江潯掌控在手中……
他完全不是江潯的對手……
昭文帝看了太子一眼,目冰冷失。
“來人,把這個弒父的畜生帶下去!朕再也不想見到他!”
江潯安排好後續事宜,才從皇宮回到沈府。
小團齋的燈靜靜亮著,過欞窗灑出一圈溫暖暈。
江潯掀簾而,屋溫香暖,沈明姝正趴在幾案邊描蓮花,聞聲抬頭。
“阿兄。”
眉眼清潤,甜聲喚道。
江潯頓了下腳步,心中那點藏得極深的疲憊,瞬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