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韻指揮著家中婆子擺碗擺筷,舉止間帶著說不出的焦躁。
沈硯淮見狀,淡笑:“還在憂心松江的事?”
“不是。”
“只是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同沅珠提出染譜的事。”
提起這話,葉韻難免帶出幾分緒。
“就為了讓你我和謝家對沅珠好些,這些年沈家不得不將稀有染缸封存。
“本來就是沈家的方,有你和星橋的一份……”
不愿讓沈硯淮覺得自己過于計較,葉韻嘆息:“如今沅珠也親了,沈家那些染缸可以解封了吧?
“還有耕織圖,這次歸寧,沅珠總該將東西出來。”
沈硯淮道:“這有什麼可急的?沒有那些布,沈家的生意不也做得好好的?
“且沅珠一個外嫁兒家,著這東西對也沒用,總會給出來的。”
沈硯淮眉眼溫和:“這些年你對沅珠如何,我都看在眼里,往日雖有些驕縱脾氣,但也是個乖巧知恩的。
“你這做嫂嫂的悉心照顧這麼多年,出嫁時又給了厚添妝,哪怕你不提,沅珠也會主提起。”
葉韻聞言,面僵了一瞬。
見郁不減,沈硯淮安:“無需擔心,既然是外嫁兒的歸寧宴,就別提其他。
“讓謝歧聽了,還當沈家姑娘只有換耕織圖這點價值,那便不了。
“沅珠和沅瓊不同,我二人兄妹分沒得多,但也正因如此,不好讓夫家把人看低了去。
“否則來日夫家知道兄弟無靠,易在後宅欺辱。”
他比沈沅珠大了一旬,一個十幾歲就出嫁的小姑娘,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好,就算他全了為長的仁與義,更不會多加為難。
“不必急于一時,來日總有機會。”
葉韻僵笑著點頭,卻是半點都沒聽進去。
沈硯淮對沈沅珠越是寬容溫和,就越是憎惡沈沅珠的不懂恩。
沈硯淮對已足夠仁慈,沈沅珠卻心機深沉,這些年牢牢著染譜不肯吐半分,讓夫君汲汲營營在外奔忙數年,一日不得閑。
且沈家雖不急著要染譜,但還想著用染譜和耕織圖,讓葉家翻……
手心手背的都焦灼著,如何不急?
“那便不說,都聽你的。”
朝著沈硯淮溫婉一笑,葉韻收斂緒繼續安排瑣事去了。
謝歧步履匆匆,不敢細想方才各種細節,是以很快走到了廳外。
只是他沒獨自進去,而是站在外頭等待沈沅珠。
沈沅珠此時正跟羅氏嘀嘀咕咕些有的沒的,見謝歧不錯眼地盯著,還當是對方嫌棄自己走得慢,拖了他的步調。
想了想,沈沅珠木著臉遠遠出食指。
“……”
謝歧面一紅,趕忙別過頭不再看。
“小姐說姑爺怎的了?”
羅氏抬頭看了眼謝歧,雖站得筆,但總覺得對方莫名扭。
想著方才謝歧咬手指時的形,沈沅珠支吾半晌終是搖搖頭。
“怎麼不進去?”
“等你。”
見謝歧站在門外,沈沅珠與他相攜而。
葉韻看見二人,忙殷勤上前安排座位,直至所有人都落座,沈沅瓊才姍姍來遲。
“今兒的菜單是我嚴格把守,都是沅珠你吃的,只是要委屈謝歧了,不知他喜歡吃什麼。”
葉韻滿面帶笑,十足慈嫂嫂的模樣。
謝歧道了句謝,又轉頭幫沈沅珠拿來筷子放在手邊。
沈沅珠未,謝歧低聲道:“你手上有傷……”
“……”
手指上的傷口發脹,沈沅珠低頭看著一圈明顯齒痕,心中暗罵謝歧許是屬狗的,竟有這等癖好。
齒傷作痛,稍微彎曲便傳來一陣陣疼。
不得已,只能松開筷子,直直著指頭……
謝歧瞧見,忽然出手。
沈沅珠側頭看他,眼中滿是不解。
謝歧則冷著一張臉,張開手掌將的手包裹進自己掌心。
不知從何而來的,讓他不愿有人看見,他在沈沅珠上留下的印痕。
“你……”
扯了扯手,謝歧卻面如常一般將的手扣在桌下。
看著二人眉來眼去,再想到謝歧冷面罵自己長舌的模樣,沈沅瓊恨得啪一聲丟了筷子,憤而離席。
“這孩子……”
瞪了眼沈沅瓊的背影,葉韻忙對沈硯淮道:“沒出閣的小姑娘害了。”
沈硯淮點點頭,就此揭過不提。
一場歸寧宴也算賓主盡歡,只是沈沅珠越發覺得謝歧這人不同尋常,舉止怪異。
宴中時,沈硯淮提起謝歧手中褪紅綢,二人便在廳中品茗閑聊。
葉韻則尋了由頭,端了昨日剛買回來的果脯,沏了姜棗茶去尋沈沅珠。
“嫂嫂這是要與我長談?”
抬手了顆桃脯放口中,沈沅珠又為自己斟了茶。
舉止輕松從容,好似先前從未跟葉韻撕破面皮,因嫁妝之事生了嫌隙一般。
葉韻倒不如面皮厚,臉上訕訕的。
桃脯酸甜可口,沈沅珠吃得瞇起了眼。
見葉韻要開口,打斷道:“嫂嫂有話不妨直說,那些虛假意的無用之言,便省了吧,既不下飯也不能佐茶,何必浪費氣力。”
“你要這樣說,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這些年你在家里吃,在家里住,原先你未出閣硯淮養著也就養著了,不指你對家中有什麼幫襯。
“可你如今已經嫁人,總該為你阿兄和侄兒想想了吧?”
葉韻道:“你已經嫁去謝家,這耕織圖和染譜,總該歸原主了吧?”
沈沅珠咦一聲:“原來我這些年是阿兄養著的?我還以為是阿兄占了我娘親經營的鋪子……”
“你不必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娘又不姓沈,你娘親再厲害生不出兒子,不能繼承沈家產業,也是徒勞。”
葉韻道:“總之你阿兄與我說了,日後你若想依靠娘家,這耕織圖和染譜,你也得,不也得。”
看著穿金戴銀的沈沅珠,繼續道:“別以為你仗著厚嫁妝,就能在謝家一世無憂,無需兄弟子侄幫襯。
“你不妨想想,謝歧在謝家是個什麼地位?如今新婚他瞧你新鮮對你有三分好,但你自己的份你也清楚,來日外面有了流言,他怎麼可能待見一個沾了污名,有了瑕疵的人?
“有些事外人不得而知,但我是你嫂嫂,你的閨中事若由我和你阿兄口中說出,世人總會信的。
“你著染譜和耕織圖與娘家惡,遠不如將這沒用的東西出來,如此你阿兄、你的侄兒,日後才能為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