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新婚不回家與妻子纏綿，跑我這里做什麼？”
看著悶聲喝酒的謝歧，元煦張口嘲弄。
這人，一大早就冷著臉跑到他這里喝悶酒，實在是擾他聽曲兒的雅興。
謝歧聞言，放下手中酒盞：“這不是聽說你後日就要上任，為你慶賀來了。”
“空著手為我慶賀？”
“還真不是。”
謝歧道：“擷翠坊掌柜送了個揚州瘦馬給我，模樣出挑，我借花獻佛送予公公。
“祝公公前程似錦，步步高升。”
“……”
元煦嘖一聲：“虧你想得出來。”
這人，當真是一不拔，什麼借花獻佛，送人給他一個太監……
也就謝歧能做出這種事。
“既然模樣出挑，怎不自己留下？如此家中一個，外面一個，坐齊人之福，豈不哉？”
著酒盞的手指傷口還未愈合，偶爾飛濺出的酒潑灑在上頭，刺辣得謝歧微微發。
謝歧垂眸看著剛生出一層薄的淡傷口，忽然用力按在酒杯邊緣。
疼痛令他生出些微歡愉，也莫名勾起些許對沈沅珠的怨懟。
新婚夜還算主，可這幾日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謝序川的好，竟再沒主與他親近。
連他在九彩居大半夜未歸，今早也沒過問一句。
思及此，謝歧垂下眼尾，心中委屈。
昨日怕擔憂，他深更半夜著黑回了茜香院。可一見到鋪得整整齊齊的小榻，還有曬的被褥，他就覺心口堵了一團棉，梗得他怨氣沖天。
想著想著，他又煩躁起來，一句沒聽元煦都說了什麼。
好一會兒，指上傷口重新磨出跡，謝歧才回神問起江家。
“江家可有什麼靜？”
元煦瞪他一眼，沒好氣道：“江侑被彈劾丟了職，已被捉拿下獄。
“我與他沒什麼瓜葛，自然無意落井下石，你找人去江家，敲筆銀子出來，你我二八分，讓他們把江侑撈出去養老。”
“有銀子？這事好辦。”
尋常謝歧不愿攬這瑣碎事，且元煦八，他二，落到手里的銀子并沒有多。
何況他先前吃了擷翠坊一大批貨，如今手頭富裕著，若是平日也就推了。
可方才他突然想到沈沅珠眸中晶亮，說著最喜歡銀子的表，不由張口將這差事接了下來。
江家也算富庶，敲個三五萬兩，他也能得些銀錢，給沈沅珠買首飾頭面。
想了想，謝歧起尋人，代雲崢此事。
大半日過去，雲崢哭喪著臉來了元煦府邸。
“這是什麼？”
看著雲崢掌心那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元煦一臉困。
雲崢哭訴道：“回公公，那江鴻真不是個人啊。他本不管江侑的死活，也完全無心撈這個叔父出來，只給了咱們的人一塊碎銀。
“說是這八兩給江侑買塊草席，卷吧卷吧丟葬崗去，剩下的做跑打賞。”
元煦聞言，狹長的眸子微瞇起來，臉很不好看。
他與江侑出大差不差，只是江侑還好些，家中尚有親眷、子侄。
這些年江侑貪墨的銀子，大多用來補江鴻一家。為的不過是想讓江家子弟出人頭地，以斷那一脈相承的窮。
也為杜絕江家人，走上他們這為混一條活路，自斷子孫謀生的絕地。
可江鴻倒好，竟如此狠心，連出筆銀子給江侑養老都不愿。
元煦臉上黑沉沉的，大有同的悲憤。
“這江家，果然無一只好鳥。”
謝歧道：“我去做局坑江家一把，公公為我兜後，事我二人五五，公公以為如何？”
這話一出，元煦竟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人……有意思。”
元煦啪嗒一聲拍在桌上：“盡管去做，咱家為你兜底。”
謝歧著指上傷口，想著沈沅珠看見銀子時的雀躍，輕輕一哼。
“往日江鴻借著江侑的勢，做了不錢權勾結、互為奧援等齷齪勾當。
“我今日便讓人去查江家可有瞞報繳、虛填稅契亦或規避市稅、商稅等事，待我尋人敲他一筆銀子，公公再出面繳了江家鋪面如何？”
謝歧垂眸，想了片刻又道：“再將江鴻今日所作所為散播出去，讓蘇州府瞧瞧江家人都是些什麼負恩背義的貨。”
“好，好一個一魚兩吃。”
元煦一通贊嘆，轉頭便讓人去查江家在織染署那邊的賬目。
謝歧見狀，心大好。
這事兒也是江鴻識相，給了他一個將江家踩下的機會。
江紈素看著弱，卻也不是個傻的，大廈傾塌只會拼盡全力抓謝序川，斷絕一切對方與他人舊重燃的可能。
若聰明，在這期間能哄得謝序川與生了愫，再不惦記沈沅珠更好。
當然，必要時他也可以幫江紈素一把。
如此想著，謝歧已開始謀劃吞下江家哪些產業、鋪子。
唔……
江家好似在萬寶街有間大鋪，原先集霞莊買不起這樣的地段，這會兒倒是能讓他來撿了。
如此想著，謝歧面瞬時由轉晴。
細細叮囑雲崢幾句，謝歧無心再陪元煦，拱手告辭。
剛回到謝家，就發覺今日謝家上下勢微妙，與往常不同。
院院外皆靜悄悄的，大有風雨來前夕的仄與抑。
倒是謝歧，很喜歡這子帶了些氣的死寂。
心大好往茜香院走，剛看見院門，就見沈沅珠正往外去。
“做什麼去？”
謝歧加快腳步，湊到面前。
沈沅珠抿著，猶豫片刻低聲開口：“聽家里下人說，二叔不知做了什麼惹老太太生氣，如今正在裕金堂里大發雷霆。”
嫁來謝家多日，整日憋在房中實在無聊。
今兒聽聞謝承志惹謝三娘生氣，便想著去看看熱鬧，也好打發些時日。
只是這話不好在謝歧面前說。
哪想謝歧比更厭惡謝家人，聞言直接道：“這等熱鬧不可不看，我二人快些走吧。”
說罷，他將手到了沈沅珠面前。
好一會兒未見沈沅珠像往常一樣牽起他的手，謝歧眸中一暗，角也垂了下來。
“手指怎麼傷的？”
不知謝歧的幽微心思，沈沅珠湊近了腦袋，看著他指尖側一道鮮紅疤痕皺了眉。
無意識的，學著娘的作輕輕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