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禍不單行,在連下幾日雨後,一艘當地最大船商的貨船竟在運貨過程中翻了船,而其上貨散落,這才發現它運送的貨數量和重量遠超府對該大小貨船的標準。
江南最大的船商竟在走私。
無獨有偶,此事發生之後不久,又有其它兩艘貨船因貨超過貨船承重量而在大雨下翻船。
接連走私況的發生,當地負責水運的衙門連夜盤查出港商船,這才發現江南的那幾家大船商竟都存在著瞞報貨走私的況,更令人咂舌的是,這其中走私的貨正是江南當下最難求的綢和磚瓦竹木。
江南地界盛產繡品,無論還是飾品,都早已形了一條產業鏈,其中關乎了眾多人的生計,或是繡娘以此賺錢為生的,或就是裳短缺,需要購置的。
然而今年倒春寒,致使蠶桑的生長到影響,綢產量大幅下降,如今江南布市對織品正是缺。
至于磚瓦竹木,實則也是每年這個時節江南多雨,諸多民舍或多或都會出現一些房頂水或者其它地方破發霉的問題,所以就急需用新磚瓦竹木修整。
可是今年這幾樣東西江南市場上都缺,進而都溢價不。
但江南民眾原以為今年這幾樣必用品缺是因為供應綢的蠶桑和制瓦的黏土出了問題,可萬沒想到那幾家船商竟在這樣的況下還積了這麼多貨,或者說本可供應正常的商品,因為他們的積造了大幅的溢價。
江南的好,京城的達貴人又多,故而縱然當下江南更缺,船商們也為了利益將織品盡可能多地往京城運。
至于磚瓦,也是這次之後才知道,那幾家船商盡還有磚窯的生意,磚窯制了磚瓦,他們便直接收下,等到梅雨季,房屋被數日雨浸後再拿出來賣出去。
而梅雨季,雨幕難停,這期間難得有一兩日雨歇時間,許多住戶為了不讓房屋損更加嚴重或者加固屋頂圍墻,便只能在那兩日高價買下船商拋售出的磚瓦竹木。
縱然商人逐利是自古以來人們都知道的事,但是背地里那些作被揭到明面上時,對此利益遭損害的百姓還是免不了一陣憤恨。
更令人咂舌的是,就這些船商積貨的背後,還發現了那位海賢相蘇蘇氏家族的影。
原來蘇氏捐贈的那些東西是從這些手段中謀奪而來的麼?本就該屬于百姓的用品,被刻意積,在哄抬價高價賣出後,把其中所奪的利益分出極小的一部分再還給百姓,這就是對百姓的恩賜麼?
一時間,江南對蘇氏的流言四起。
消息傳回京城那日,蘇尚就來向上栩辭別。
上栩惋惜道:“竟然遇上這樣的事……還是家里的事更重要,便快回去吧。”
蘇尚點頭:“是何況尚且還不清楚,只能先回去問過阿爹之後才知道,只是家里的事還有阿爹和五兄,你這里……”
“我這里也有青禾和阿箏陪我。”上栩出輕松的笑。
蘇尚輕嘆:“但以往幾年,你來大安國寺都是我陪著你的。”
上栩垂眸,輕搖著頭笑了笑:“按理說,來大安國寺這樣的事不至于讓你這樣一個禮部侍郎來陪同,你隨行幾年其實反倒容易讓外界生出不好的話。”
蘇尚張了張口,又驀地將話咽下。
他想說他不在乎,可是又想到或許的意思是傳出二人關系上的謠言。
當然,他對那些話同樣也不在乎,但只怕在乎。
蘇尚便不說話了。
片刻後,他才“嗯”一聲,道:“我便先走了,期間若有事派人來尋我即可。”
上栩輕聲應了好。
著蘇尚離去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
蘇尚回了府里,聽蘇然講述了事的大致經過。
蘇尚轉著手中的茶盞沉道:“如今江南的那些流言不過只是因為我們蘇氏給出去的捐修之和船商手中積的貨一致而引發出我們和那些船商有合作的猜測,并沒有實質證據。”
“但貨一致又能說明什麼?難道我們就不能從那些船商中購置貨品了?而且我們蘇氏全族在長安,自然也難知道那些船商刻意哄抬價之事,只不過和有他們合作,這才一直買著他們的東西,再者我們也是按市價購買,從不經手那些貨而只將其用于需要的地方,如此憑何說我們參與了船商積囤貨一事?”
蘇然聽後錘掌道:“對啊,江南那群人現在不就抓著‘貨出同源’來說我們和那群船商有勾結,那我們也宣稱是他們的買家不就行了?反正江南也就那幾家大點的商家,不找他們還能找誰?而且七郎這種說法不僅將我們和他們的界限劃清了,也說明我們是按市價購買的買家,便也是那哄抬價之後的害者。”
蘇尚仍舊垂著眸:“其實有些事沒有必要去證明,只需能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可以了,其余的,若還有人不信就該由那些懷疑的人拿出證據,而不是非要我們面面俱到,為了洗清自己把什麼細節都出去,那樣浪費自己的時間不說還會畫蛇添足,說多錯多。”
蘇然頷首:“對,無需自證,若還有人懷疑就應拿出證據,否則就是污蔑。”說著,他向上首位置的蘇,“叔父覺得呢?”
蘇閉眼沉聲道:“江南之事難題不在這里,而在蘇氏所失的民心,七郎的法子的確對劃清和船商的界限有用,但這事發生之後許多人心里便已對我蘇氏所為有了懷疑,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損失。”
蘇尚道:“事既出,這樣的損失便是難免的,我們現在能做的一切事也都只是為了止損,民心難育而易失,阿爹若想維護江南的民心,不如致信給那幾家船商的家主,讓他們向江南民眾懺悔道歉,再將積之低價售出去以作補償。”
蘇然覺得不妥:“這樣虧本的事,他們會愿意麼?”
“他們當然不愿意。”蘇尚抬眼,平聲靜氣道,“可他們有選擇麼?近幾年五哥和他們來往不吧,送的孝敬得也多,他們應該也聽你的,”
“叔父不收那些。”蘇然指出他話中之意道,“都讓他們轉去了它。”
“道理都差不多,反正由京城遞出去的話他們總是要聽的。”蘇尚說得漫不經心,“其實由五哥出面正好,既代表我蘇氏的立場和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也不至于說讓一朝相公因此事出馬,顯得以公謀私,而五哥也可以借此機會攢名譽,重掌史臺。”
“其它的,事代下去之後就不用太心了,阿爹在江南培育民心多年,總有些人是心向阿爹、始終愿意相信阿爹的,故而到時江南之事只要蘇氏做了表態,自有那些人為阿爹和蘇氏說項。”
蘇沉:“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五郎,”他抬眸看向蘇然,“你先依剛才七郎說的那樣去辦,然後再去查一查為何他們這一次犯了這麼大疏忽,之前一再提醒過他們貪多不得,怎麼這次偏要多運那麼貨,致使貨船被雨打翻。”
蘇然起,拱手接令道:“侄兒這就去理。”
待蘇然走後,房間獨留下父子倆,蘇問道:“你一會兒還要去大安國寺麼?”
蘇尚微微笑道:“不急,待此事結束之後再去不遲
,雖然您和五哥籌謀的那些我從不參與,但如今事關蘇氏一族,我為您的兒子能做的自然也會做,阿爹不必擔心。”
蘇輕嘆,目欣:“不參與好,你只需專心擔好你的朝臣之責,以後你便一定是名遠超于我、遠超于你大伯父的大晉賢相。”
蘇尚輕笑一聲,端起茶盞飲下前輕聲道:“那些都不重要。”
他求的也不是那些。
茶香沁鼻,提神,蘇尚將茶盞放下,想到了心中真正所求,眼尾不覺帶上了笑意。
——
江南之事幾日後,沈恒去了趟徐卿安的府宅。
二人一邊下棋一邊說話。
沈恒匯報道:“江南那邊幾大船商近幾日紛紛低價售賣囤貨,還對之前高價買過他們商品的人發了補償,以此希能挽回百姓的信任。”
徐卿安手中捻著棋子,冷笑道:“不是他們想要挽回百姓的信任,而是他們背後之人需要借他們的手重攬民心。”
沈恒跟著輕笑道:“也真舍得,這些東西拋出去,他們幾大船商的賬目今年都要畫赤字了。”
徐卿安正道:“你讓你的人看著些,別讓其他人趁這個機會鉆了空子。”
沈恒頷首道:“嗯,郎君放心,那些東西都會流到需要的人手上,不會讓人趁著這個機會去發財。”
囤貨低價售出自是能解民生之急,但也要防止有人借著這個機會再囤貨發財。
“但是不得不說蘇氏這次反應還真快,事不過發生幾日,他們便能將局面控制住。”沈恒嘆道。
“該影響的始終會被影響,說到底也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徐卿安看著棋盤,手落了一子上去,“此事一出,蘇在江南的聲名定然損,包括他心扶持地那幾大船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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