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街道上一路疾馳,趕車的車夫連半句都不敢吱聲。
李鶴眠坐在車,脊背筆直,輕闔著眼,薄抿,似乎一開口就會失態。
所以他決定暫時閉口不言。
而謝驚月坐在他側更是心虛得很,自然也不敢主開口和他說話。
氣氛就這樣一直凝滯著。
最后還是李鶴眠先開口,他垂眸看向謝驚月的腳腕:“疼不疼?”
“不準搖頭。”
剛準備搖頭的謝驚月:“……”
云昭國的太傅大人果然霸道得很。
就在此刻,前頭傳來車夫戰戰兢兢的聲音:“公子,宅院到了。”
李鶴眠沒讓任何人手,單手攏過謝驚月的膝彎,穩穩地把抱下馬車,只不過眉眼間神冷得快要落雪。
謝驚月抬眸,映眼簾的是一雅致的宅院,陳設干凈利落,風景也不錯。
也不知道這里是李鶴眠什麼時候盤下來的。
但他好像總有把所有事都理得游刃有余的能力。
就好像只要待在他邊就什麼都不用擔心。
李鶴眠一言不發地把抱了進去,放在干凈的床榻上,然后克制地開的半分擺,看腳腕上的傷口。
好在傷口不深。
然后李鶴眠開擺,半跪在地上給止上藥,從謝驚月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烏黑的發,垂落的睫還有一截冷白的腕骨。
他神認真,倒像是信徒在神像前叩首祈禱。
虔誠得很。
只不過上完藥的下一秒,這位虔誠的信徒突然抬首,涼薄的眸里緒難,一字一頓地:“謝驚月。”
聞言,謝驚月又開始心虛,察覺他緒似乎不太對,不自覺地想往后退:“嗯?”
就見李鶴眠單手撐在床榻上,長發落在謝驚月耳邊,俯看,毫無征兆地驟然道:“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他用的甚至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謝驚月沒想這麼早捅開二人之間的這層窗戶紙,此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好在李鶴眠也沒給機會回應,他單手握住謝驚月散開的一縷發,放在手心里挲:“你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
他一連重復了好幾遍,然后徹底像被破開偽裝的野,尖銳的獠牙懸在上空,卻遲遲不落:“你告訴謝驚韻和容字衡,甚至連謝之淮那邊你都做了準備,獨獨不告訴我?”
其實還有謝之曄。
謝驚月在心底嘟囔了一聲。
但此刻顯然半句話都容不得辯駁。
李鶴眠似乎被氣笑了,薄微勾,他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你知道,但也不愿意告訴我。”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明知道我為了你什麼都愿意做,可你依舊寧愿獨自來到孤夜國,寧愿自己和他們周旋,寧愿為了謝之白傷……”
“獨獨不愿意告訴我。”
他自嘲地開口:“謝驚月,你不信我。”
謝驚月剛想張口解釋,解釋自己并非不信任他,只是怕他太過擔憂,會出手阻撓。
就見向來游刃有余的太傅大人似乎是因為親眼見傷,放棄了所有的克制與高傲,他垂眸看,嗓音低啞:
“阿月……”
他頓了頓:“……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你竟然不信我到如此地步。
謝驚月:“!!!”
“為什麼不肯信我?”
謝驚月咽了一口口水。
發現,每次自己陷危險的時候,李鶴眠都會像今天這樣失控。
原來平日里冷靜自持,毫無半點過錯之人,也會如此失態。
而且不止一次。
謝驚月只得握住他的手腕:“我沒有不信你,我只是怕你擔心我。”
“怕我擔心你?”李鶴眠低笑了一聲,喃喃了一句,“原來你也知道我會擔心你。”
他重新站起,把謝驚月的擺理好,然后神淡漠地去關了窗,甚至利落地上了鎖。
做完這一切后,李鶴眠靠在門邊,半張臉在灑落的月之下,神不明,像暗中蟄伏的蛇,低低地繼續:“你想救謝之白,我知道。”
“但是你傷了,還有……你剛剛說沒有不信我,我也聽見了。”
李鶴眠慢條斯理地理著袖口,走回來,薄輕啟:“那你就待在這里,不許跑,謝之白那邊,有我。”
他手攥住謝驚月的手腕,眸里影明滅,顯然是抑了許久的緒在此刻轟然傾瀉:“聽見了嗎?不準跑。”
“不然我會封院門的,謝驚月。”
他語氣不容辯駁,話音落下后就往外走:“我去給你拿吃的。”
謝驚月自然知道李鶴眠有救下謝之白的能力,但這件事復雜到并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所以自然不能被困在這里,連忙出聲:“李鶴眠,等等……”
李鶴眠步子未停。
謝驚月只得把腳尖落在地上,嗓音刻意放:“太傅大人,好疼。”
“……”
李鶴眠果然停住,咬牙切齒地重新回來,半跪在面前,輕輕給著腳腕:“現在才知道疼,該罰。”
然后他又強調了一遍:“所以不準跑。”
謝驚月拉住他的袖:“不行,我還有事沒做完,不能留在這里,李鶴眠你不能……”
李鶴眠跟十指相扣,冷靜地理解了的話:“嗯,你又要走。”
費盡心思,耍盡手段也只能留一瞬。
總歸自己是無足輕重之人。
不過……
那又如何。
李鶴眠垂眸。
只要能在自己邊,自己就算步步為營,手段頻出又如何。
思及此,李鶴眠緩聲開口:“若是我放你出去之后,你該如何?”
他嗓音平淡,像枯枝雪,卻又一點一點哄獵走進自己的陷阱里。
謝驚月思考了一秒:“我一定帶好護衛,絕不以犯險。”
今日之事確實是大意了,本以為就那麼短短的時間不會出什麼事,更何況碎竹也離自己很近。
沒想到扶圖州此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小心謹慎。
“不夠。”李鶴眠淡聲。
他又替謝驚月了腳腕,力道很準:“阿月以后不論何事,都不可瞞我。”
“可好?”